可是吴旭东还是理解不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啊?
两个姐姐看着还行啊,不像是养歪的样子,也不像大哥一样一个劲的吸血。
难道是姑奶奶的教育方式不行?
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
会不会大哥不是他亲大哥啊?
真的理解不了,同一个爹妈生的,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他又问:“我姑奶人呢?”
“早死了。”
死无对证了。
算了,随便吧。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谜题解决不了的。
就像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人贩子盯上他了。
因为他倒霉?
不,今天之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他知道有一份遗嘱,指定他可以继承一份产业。
他的被拐,自然变得可疑了起来。
他问吴国正:“遗嘱什么时候立的?”
“你爷爷奶奶去世之前啊。”
那又不对了,遗嘱是他被拐之后立的。
除非在这之前,爷爷奶奶已经有了类似的想法,被人知道了。
他又问:“我小时候,爷爷奶奶疼我吗?”
“疼啊,你们兄弟姐妹四个,一样的疼,每个人出生都有一个大金项圈,后来情况特殊,怕引人耳目,收起来了。”
“收哪儿了?”
“不知道,你爷爷奶奶收的。”
“你能不能行啊?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
“兔崽子,又来了,我没有我的工作?我不要忙的我生活?谁整天盯着你爷爷奶奶的那点东西。”
“你不盯,别人盯。”
“那我不否认,你小姑就盯了嘛。”
“我被拐的那年,或者前后几年,你有没有跟二叔公家的什么人来往密切?”
“我跟你堂叔吴家栋一直有来往啊。怎么了?”
“那他怎么没来我婚礼?”
“生病了,他给我打电话了。礼金一分没少,不都给你了吗?”
“这么巧。”吴旭东敛眉沉思。
真巧还是假巧,去了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打拐小组有没有什么进展,找没找到那个嘴上有黑痣的男人。
他真想问问那个畜牲,为什么要拐他!
*
半夜,飞机落地。
吴旭东拖着行李箱,大步流星走在前头。
走远了忽然意识到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看,他这个善良过头的老子,正在帮别人指路。
自己都被儿子甩在后面一大截了,却浑然不觉。
他要是没有停下来等,父子俩等会指定走散。
吴旭东有些来气。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陌生的旅客笑着跟他爸爸道谢时,他又气不起来了。
他大概传染了周子琰的心软病。
没救了。
扭头走回去,他把吴国正肩上的包摘下,自己挎上,认命地往前走。
“你快点儿,我困了。”说的是催促的话,可是没有半分的不耐烦。
怎么办呢,自己的老子,还能换了怎么着?
凑合着过吧。
吴国正赶紧跟上。
到了站前广场,又差点走散了。
这老小子跑去买地图也不说跟他一声。
吴旭东哐哐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走着走着身后又没动静了。
他真是服了。
扭头往回走了一段儿,果然看到一个傻老帽在给别人指路。
看到他来,赶紧把地图给他:“东东,拿着,给你的。这个大爷走错门了,我送他去检票口。你别动啊,在这儿等我。”
好,他等。
吴旭东学过一篇课文。
朱自清的背影。
他现在也在目送一道背影远去。
年迈,但却并不佝偻。
当兵的经历让这个小老头把后背挺得笔直。
扶着老大爷的时候,满脸都是热情的笑。
背对着他走出去很远,都没有回头。
看,这就是他的爸爸。
永远怀有一颗赤子之心。
待人以热忱。
以真心,以善意。
错的是他爸爸吗?
不,错的是辜负真心的人。
他原谅他爸爸了。
父与子,在这偌大的站前广场上,无声的和解了。
他耐心等待小老头回来。
一把勾住老头的肩膀:“我耐心有限,不准你再半路失踪了。”
吴国正张了张嘴,到底是理亏,没有反驳。
父子俩打了个出租车,去了四合院附近的一个酒店住下。
夜深了,吴旭东辗转难眠。
琰琰,想你了。
他打开带来的婚礼相册,一页一页翻过,寻找可以安睡的良药。
他老婆真美啊,雪白的军装,小麦色的肤色,泛着活力无限的阳光气息。
闭上眼,满脑子都她。
她体力充沛,帮他填满无处不在的空虚,帮他释放汹涌澎湃的压力。
她总是那么好,任由他索取。
即便他贪得无厌,她也愿意满足。
真好。
好希望天天在一起。
不过现在只能抱着相册入眠。
睡着后做了个梦。
梦见一个孩子正站在月台上,看着他的背影,背诵着朱自清的那篇文章。
这孩子是谁?
不知道。
也许是他的孩子。
他跟周子琰的孩子。
他得赶紧把烟戒了。
不过琰琰还得治病,他还有缓冲期。
至于琰琰的病能不能好,这个他无所谓。
生不了就不生,大不了领养一个。
当然,还是亲生的最好。
他错过了周子琰的童年,他想有个女儿,跟周子琰一起,把孩子养一遍。
既是见证,也是弥补。
弥补他错过的,属于她的金色年华。
也许还有他的。
不,没有。
他有这么一个爸爸,注定不会有一帆风顺的童年。
他是个勇于接受现实的人。
夜深了。
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不知道要跟哪些牛鬼蛇神斗智斗勇。
要问他想要这个四合院吗?
来之前还没什么感觉。
可是现在,他想要。
要问原因,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他想把它送给他跟周子琰的孩子。
等孩子大了,可以跟孩子讲讲这个院子里的人,和那些逝去的故事。
也许这就是传承。
至于他的哥哥姐姐,反正他们对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他也就懒得考虑他们了。
人跟人,都是相互的。
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就这么简单。
*
京郊大杂院。
吴仲和把儿女全都召集来了。
开个家庭会议,商量一下四合院的归属问题。
七十多岁的人了,看着还挺精神,拄着一根拐杖,看看这满堂儿孙,不禁感慨。
“你们大伯家的那个小孙子找回来了,还做了周中擎的女婿。这房子再不住进去,只怕他们一家就要来抢了。你们哪,就别再争了,赶紧做个决定,不管谁家,先住进去吧。”
“都住进去,你也住,看他能怎么办!”
“就是爸,不能便宜了别人啊,你可是我大伯的亲兄弟。这四合院是老太爷的祖产,凭什么你不能拿。”
“凭你是外面妓女生的来路不明的野种!”吴国秀来了。
老太太六十出头,眉目深邃,齐耳短发,精明干练,一看就很不好惹。
她冷笑着看向这群人:“你们想住进去,当我是死了吗?”
“大姐,你怎么跟我爸说话呢!他可是你叔!”
“叔?不好意思,我爸的亲弟弟早就夭折了,只有一个妹妹活到了六十寿终正寝。这宅子是我爷爷留给我爸的,我爸爱给谁就给谁,有你们什么事儿?”吴国秀不是好惹的,拿出一张照片,在手里甩了甩,“看好了,这是我爸当年留下来的遗嘱,我已经把它拍成了照片,委托报社明天刊登声明。这房子,只能是我小侄子的。你们谁也别想沾边!”
“国秀,你疯啦!你忘了你哥跟国美怎么对你的了?”
“那是我们姐弟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
“国秀姐,你不会是想拍安家的马屁吧!这吴旭东是做了安家的女婿,可是他也没有请你去喝喜酒啊。你这样上赶着,人家理你吗?”
“放屁,谁说我侄子没请我了。是姑奶奶自己忙不过来没去成,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国秀姐,你登报也没用,户主已经是我爸了,你能怎么着吧。”
“是吗?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玩的把戏?小心我连你们贿赂的办事员一起给举报了!”
“你有证据吗?”
“有没有我能告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国秀姐,别争了,反正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争来争去也不是你的。”
“那也不能便宜了外头女人养的野种。”
“国秀姐,你再这么说,小心被雷劈。大伯都认我爸这个弟弟,你不认,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爸是心地善良,看不穿你们一家的把戏。我可没有那么好糊弄。我丑话说在前头,打官司,我有的是时间,不怕陪你们耗下去!”
“国秀姐,你一个寡妇家家的,还是别来搀和我们男人家的事了。就算吴旭东想要这房子,也该是他自己出面,轮得到你吗?”
“少废话,姑奶奶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你们谁敢搬进去,谁就等着我去你们单位闹!我就不信了,你们这么没脸没皮,连工作都不要了!”
“国秀姐,你别太过分了!”
“你们难道是第一天知道姑奶奶过分?姑奶奶反正退休了,有的是时间。走着瞧!”
放完狠话,吴国秀扬长而去。
大杂院里愣是没有一个敢追上去理论的。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叹息。
思来想去,子女们索性撺掇吴仲和住进去。
“爸,你可是长辈,国秀姐再能闹,你也能压她一头。”
吴仲和一想也对,当天夜里便收拾收拾,开了锁,住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