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气,很豪迈,可见太姥爷一点也不重男轻女。
这真是极其罕见的一件事。
要是全中国的家长都有太姥爷这个觉悟,他就不会被拐卖了。
他把纸条攥紧了,默默记下上面的地址和忌日,不禁好奇:“我奶奶不是在爷爷头七的时候走的吗?这怎么写的是第八天?”
“这是农历,那年七月只有二十九天,没有三十。”
吴旭东明白了,赶紧看向墙上的挂历。
谈九妹帮他翻开查了查:“你记住了,老一辈的不管是生日还是忌日,都只看农历。今年七月有三十,你奶奶的忌日还是按初六来算。”
“知道了。”吴旭东把对应的公历日期记下。
今天是八月三十号,中秋是九月二十五号,如果他现在去一趟北京,应该来得及赶回来过中秋。
至于城中村拆迁的事,留下楚劲雄在这里守着就是。
心里有了这个打算,他便问了问另外一件事。
“对了大舅妈,你说我爸抵押了什么古董?”有可能的话,真希望可以赎回来,那上面应该还有爷爷奶奶的记忆。
虽然他完全不记得他们了,可是他们临终前还在念叨他呀!
他们是疼他的。
他很确信。
他要找点什么,缅怀一下。
这个谈九妹不是很清楚:“你问你爸爸吧,这个我真不知道,好像是朝阳门附近的什么朋友,你爷爷那个辈分的,说不定都不在世了,未必能找回来。”
“好,我知道了。”吴旭东心里隐隐作痛,可怜的爷爷奶奶,人生末年,居然连最后一次的中秋满月都没有看到。
果然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他们走在了月缺的黯淡时刻,留下的,自然也是无限的惆怅和慨叹。
他得去一趟,祭拜一二,告诉他们,他回来了。
虽然不是他爸爸找到的他,可是他的的确确回来了。
他们二老可以瞑目了。
他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困惑要问问。
“大舅妈,我爸妈当初到底出了什么事,后来怎么又可以回城了?”
谈九妹叹了口气。
“你真想知道?”
“特别想,我想知道是什么让我们一家沦落到那个地步。”
“有些事很复杂,追问下去对你也不好。总之,你记住了,你爸爸是个善良的人,善心被人利用,给一个有问题的人做了担保,自己被牵连了。”
“那后来怎么又回去了呢?是不是说明他们自己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有没有问题不是清者自清的,何况他们做保的那个人真的有问题,那就很难翻身了。”
“那他们是怎么回来的?是改开之后回来的?”
“当然不是,第二年就回来了。”
“有人担保了?”
“嗯。”
“谁啊。”
“子琰没有告诉你?”
“她从来没跟我提这些。”
“那我就不说了。”
“大舅妈,告诉我,我想知道。”非常想。
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是他没有证据。
如果是真的,他欠的何止是周子琰的情谊。
他欠的是他们全家啊。
谈九妹几次欲言又止,想想还是起身,去书房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出来,终于开口:“你应该猜到了,是你老丈人和丈母娘。”
“果然是他们,果然是他们!”吴旭东呆呆地跌坐在沙发上。
难怪会养出周子琰这样的孩子。
歹竹虽然可以出好笋,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好竹更容易出好笋。
这是一份怎样的深情厚谊?
以至于他们拿自己的前途来做担保。
以至于他们从不反对周子琰找他,还不断出钱资助。
以至于他们不嫌弃他这个穷山沟里出来的土包子,连婚事都没有说半个不字。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一种人。
他们重情重义,他们从不摆功劳,也从不索取什么。
他们只是静静的去做,把一切交给时间。
他们种下善的种子,开出的自然是绚丽夺目的花朵。
有朝一日,也定会结出饱满甜美的果子,沉甸甸的挂满枝头。
待到丰收的时候,无需锣鼓喧天,无需鞭炮齐鸣。
只要一家人齐聚在果树下,幕天席地,相视一笑,共尝鲜果,同品佳肴。
便已足够。
他几乎没有耽误,立马起身作别,往老丈人家去了。
谈九妹没有阻拦。
让他去吧,让他好好的哭一场,让他彻底的明白,苦难已然过去,迎接他的是漫山遍野的明媚和鲜艳。
*
吴旭东刚走,吴燕西来了。
兄弟俩在门口擦肩而过,一句话也没讲。
吴燕西杵在门口,注视着桑塔纳的背影,吃了一肚子尾气。
身后传来锁门的声音,吴燕西一把扣住铁门:“小姨,你知不知道东东骗走了蔓蔓家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