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穗是她唯一一个能聊到心里去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所有过往的朋友。
或许于她而言,她的份量是比父母还重的。
所以更加不舍。
可人只要长大,分离的事渐渐就多了起来,她一己之力怎么能留住所有呢?
回家的路都不一样,又怎么能求殊途同归。
这一瞬想哭的情绪过去了,眼泪也就咽下了。
“拜拜。”
代澜久久挥手,笑着望好友扫码,上了车。
公交车缓缓起步,她看见辛穗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大跨步冲到车窗旁的位子上坐下,飞快掏出手机贴近车窗。
眼睛微微瞪大,辛穗手机上写着硕大的,被做成LED样式的三个字:不要哭!
七彩光绚烂抢眼,贴近车窗的那位现眼包一边笑着挥手,一边被公交车载着朝夕阳的方向远去。
知道她会哭,所以要逗她笑。
可恶……
代澜的眼泪就这么徘徊在眼眶,她这位好友贴心又可爱,一时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手背急忙擦去,又压低鸭舌帽。
有路人也瞧见这幕,目光都被引去,眼神在代澜和公交车之间来回转,栏杆旁一挨着的大婶更是忍俊不禁,叹着“诶呦这些小姑娘……”,惹得代澜尴尬得连忙逃开,直往地铁站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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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现在刚傍晚五点半过,坐地铁到家也不急。
地铁站下来经过便利店,香味弥漫,代澜有些犯馋瘾。
要不要买点吃的回家?
她隔着玻璃窗驻足,食物色香蛊惑。
纠结半晌,算了,代澜捏紧了奶茶杯,父亲代敬身体不好,吃东西忌口,要是买回去不能开小灶的话,也不能让他光看着。
脚尖转向地铁闸机,兜里的手机忽然传出声响。
“喂?”
是母亲谈雪梅的电话:“澜澜,你在哪里?”
她预感不太好,但还是老实回答:“地铁站,准备回家了。”
那边窸窸窣窣,过了几秒才道出正事:“你到哪个口了?我们出去吃饭。”
一时语塞,她正要开口,忽地便利店有人出门,玻璃门上钩着的铃铛碎响把她吓一跳,急急往角落退。
“喂?澜澜?”
“嗯,我在。”她咬着唇上死皮,身子不敢动。
“哦……你跟我们去吃饭吧。”
“我不想,我要回家。”代澜拒绝得坚决,奶茶杯放进袋里,左手得空将鸭舌帽在脑袋上摁实,边说就要往地铁闸机去。
她要回家,疲于应付那些叔叔阿姨之间的人情往来,也厌恶戴着面具的感觉,让人窒息。
那边还不放弃:“你就跟我们去吧,是厂子的五十周年庆,是以前一起住大院的叔叔阿姨呀。”
谈雪梅见代澜不说话,尝试从情相劝:“你该不会忘了那些叔叔阿姨了吧?我都跟他们说了,‘前几天澜澜回家咯’,然后你何伯伯还说:‘好久不见澜澜了,一起出来吃个饭’。”
“何伯伯?”一直梗着发紧的脖子有些卸力。
“就是何子游啊,你何伯伯和阿姨知道哥哥和你录节目,都说想见见你,他们还没忘你十年前救何子游的事呢。”
“那怎么会忘……”唇齿微动,代澜轻念。
原本听见如旧时那般强求她出门社交而浑身竖起的刺,在回忆起何子游父母,来自何忠治和廖书筠对她的关心时,微微收敛。
何忠治和廖书筠确实是难得的好人。
属于那场火灾的记忆飞速闪过脑海,却因紧绷的状态无法留下太多痕迹,得到的只有蹿擦后所剩无几的碎片。
代澜深呼吸,调整内心被握紧的部分,努力将应激抚平,斟酌再斟酌。
直到察觉紧握着手机的手发痛,她才给出答案。
“好,那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