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问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但盘纬雄既然问了就不会罢休。
“不行,既然你当初就在场,说明你有资格参与这个事情,来来来……”他情绪不知为何倏然激动,一甩手丢了烟头,壮汉被短款羽绒裹着更臃肿,迎着还未消散的蓝烟便要靠过来。
不论是好意还是歹意,当看见近一米八的男人板着脸,左手还别着他那紧绷牛仔裤袋口紧逼过来时,代澜还是会下意识后退半步,原本客气神情此刻也被蹙眉破解。
“这位先生如果要问修路的事应该直接去找相关方,您和我们来说确实没办法。”高荔瞧着不对从后方也迅速走上前,肩膀略微让盘纬雄捕捉代澜的视线被错开,反应极快地应对。
而何子游更在意,原本还晃着兜圈,现下也不踢石子了,就这么插兜正对来人方向,将来路从中途彻底阻断。
更高个带着难以忽视的气场俯视装腔作势。
局势几秒之内变幻。
代澜从后面看,不知何子游作何表情,只知盘纬雄走到离他两米左右处脸色由阴转疾风厉雨,提起手指着高挑男人就是一句脏话。
她的心揪起之时手腕忽地被人抓住,惊得猛地低头望向手腕,再迅速沿臂往上扫。
是宋汝然,一个眼神镇住代澜心底风浪。
然而还不够,因为盘纬雄似乎在发飙边缘反复试探,毫不掩饰自己对村委会的不满,并借机投射在面前几人身上,几句怒骂将代澜的心再次高高提起。
“谁不知道你们是村委会的人啊!你们都是一伙的!就搞针对是吧?”
他愤然,胸口随着气息不稳剧烈起伏:“信不信我直接向政府投诉!”
还未等代澜回击,盘纬雄迅速冲到摄像机前厉色,而摄像师本想躲开,却因为位置不佳正巧被堵在柴火堆旁进退两难。
宋汝然夹缝中烦躁快速追问:“你刚刚干嘛了他突然这样?”
“我刚刚真没激怒他!”何子游也无可奈何,代澜甚至能在他语气里听出些挫败之意,显然是为对方突然调转目标而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而懊恼不及,丢下这句立马速度冲向盘纬雄。
“镜头都拍下来了!你们叫什么,什么‘善’的社工,你们这群人偏心眼!不帮人民群众,就知道跟着村委会欺负、欺负人!”
他嚷到最后甚至眼眶都泛红,眼看壮汉被逼至这般境地,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若是从头到尾不了解情况的人定会听信谗言。
“全村人都修路了!就我家不修!歧视我们家!”盘纬雄哭腔与粗壮身躯完全违和,演戏演到最后连自己都骗了自己。
见识过男人的骚操作,几人一拥而上,将他从摄像机前拽开,生怕盘纬雄不小心摔了设备,回头说不定还要被讹上笔大的。
场面一时混乱。
何子游力气最大,直接从人肩后一拽衣服,先阻挠盘纬雄对摄像师的“骚扰”。
“请你不要这样!”宋汝然紧跟着过来手忙脚乱帮摄像师扶机器,助理顺势协助摄像师“逃出”后,她展开双臂挡在两人之前。
盘纬雄嘴上依旧不饶人,见到手的摄像机被撤走,成串的脏话劈头盖脸,要是真要把这段放进正片里恐怕都不过审。
代澜被他接连推搡了好几下,慌乱中向后跌了几步,侥幸被高荔伸手一牵拉回平衡,可依旧是吓得急喘,捂着胸口还未从短暂失衡中回神,就听一句怒斥——
“你再动一下试试!”
犹如平地惊雷,何子游语调不高,可声压震人,响声回弹在四面墙之间而男人悍然不动。
见过他弯眉温柔,没见过他真的发怒。
代澜一直以为随性到最后还是潇洒,可她似乎把他想得太自由。
——也许这也是自由,拥有放肆揭露怒火的自由。
何子游浑身似旋了寒风,压迫感骤然降临,被拧着手腕的男人在目眦欲裂对阵冷光凛然中节节溃败,喉结上下一动,厌弃地松了力再着势将桎梏一甩,还是嘴硬如旧。
“我呸,他妈的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老实人?我靠,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盘纬雄恐怕将宋汝然彻底惹毛,放飞自我,女人也不怕是在镜头前,巧舌如簧同他对战了好几个来回,成功将战火转移。
代澜在混乱中紧急从裤袋里掏手机要报警,还要给吴楠涛和村委会的人打电话,可因为手抖个不停连简单的从袋子里掏出手机都滑了好几回。
她努力控制着情绪,可情绪却不允许她放过自己。
双手握着手机光是输入密码就失败了两次,第三次成功后喉咙便有异物感,顶着呕吐欲反复吞咽抑制。
1——
背景音是男人破防后的激烈咒骂。
1——
冷风擦过代澜鼻尖,耳旁忽地传来一声稚嫩的尖叫,要摁下“0”的指尖狂颤不停。
代澜飞速回身向着尖叫的方向,不出意外的是脖颈连同脊椎锁死绷坏。
出意外的是一个年仅三四岁的男孩似乎从盘纬雄家门口才跑出来,眼瞅着男人大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