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还会有吗?
她这般问自己,答案还是怅惘。
不知道,也许吧。
……
昨夜哭得太狠,代澜两只眼肿得双眼皮都被撑开,一早起来时宋汝然和她碰面被吓了一大跳。
夜里忙完回来代澜蒙头睡觉,她可没看见这般情景,半夜自己又睡得死,哪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刻听人说是又做噩梦,女人赶紧抛过去一副蒸汽眼罩让她赶紧舒缓一下,盯着代澜戴上才安心往手心里挤半指乳液,边抹脸边连声幽叹。
“唉,小澜你睡眠质量好差啊,天天做噩梦,下个礼拜回去看看中医?”
“……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老中医,要不要给你推荐一下?”
代澜顶着一双肿眼泡,脑袋因哭得太多而变得如石沉重,连有人说话都似隔了层雾。
此刻戴着眼罩失去视觉,手里还包着一泡刚擤出来的鼻涕,钝钝地听音往宋汝然的方向转头:“嗯?你在说什么?”
从昨晚开始她鼻塞就一直没缓过来,早上起来擤鼻涕擤得耳朵里都要冒泡。
宋汝然见了心里窝得慌,怎的再看两眼感觉她脸色不对,立马半个身子攀过床伸手摸额试探温度。
这一下可把她惊着,手摸上去滚烫,不用量都知道是高烧。
顾不得乳液才涂了大半张脸,她赶紧绕过代澜这边,将人重新摁回床上。
短短几分钟又是打电话联系节目组,又是打给吴楠涛,还兼顾从自带的医药箱翻出体温计塞进代澜腋下,最后还不忘把另外半张脸涂好乳液。
纵使代澜烧得发懵也在心里感慨宋汝然的执行力强到不可思议。
十五分钟后,有工作人员过来,刚好看温度。
“38.9℃。”宋汝然无奈地叹气,顺便轻声提醒正好奇温度的当事人。
“妹妹,去医院吧。”两个工作人员在一旁劝。
“不用,不用咳咳……”她的声音完全变形,自带共鸣,咳嗽不忘捂住嘴,生怕传染给其他人。
几个人又接连劝了几次,代澜还是不愿意麻烦大家,毕竟从这里去医院也要坐一段时间的车,本身就晕车的她实在不想再受罪。
她体质太差,常年吃药,每年烧两次已成习惯。
前几日淋雨自己还庆幸竟然没生病,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偷摸着在心底调侃。
两厢对视,最后宋汝然败下阵来:“算了,那就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电话都在线呢。”
“那工作……”
“诶呦,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下乡都下完了,剩下的不就是存档分相册,还有什么……”
且看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先前看宋汝然还百分百靠谱,此刻又有些动摇,代澜想提醒,一句话一个字才刚说出口就伴随剧烈咳嗽:“周呃咳咳咳咳……”
“对对,周报,你也别急啊,”一杯热水递来,代澜慢慢被搀起身,喝过后嗓子痒痒才得到缓解,“总之你就好好休息吧。”
之后又是余渔和高荔来探望。
在高荔叮嘱后余渔将难过都拆成数句碎碎念,将她肩上留的冷风空隙都依次填满,又劝了几回去医院,最后无果才和工作人员转身离开。
周围终于清净了。
在退烧药的加持下,代澜晕晕乎乎顺利被卷进梦境的洪流。
……
再醒来已是下午。
这一觉睡得比昨夜舒服多了,虽然不知几点时烧得有一阵尤其难受,浑身也出了不少汗,此刻有些黏腻,可至少无梦就无惆怅。
独属冬日的,略微干燥的风蹭过窗帘,带起它的裙摆。
在过度神伤后,她眼中所有都只能析为简单词语,悬浮在空荡而滚烫的脑海中。
代澜侧头往窗外望,外面是个好天气,阳光斜射入房,落在宋汝然凌乱床铺上,而她相拥入睡的那只大尾巴笨狗正在床沿探头探脑。
她多么想时光停留在这一刻,暂且告别所有烦恼,小口汲取单纯的快乐。
……所以如果不是鼻塞依旧,清涕就要淌出,代澜是万万不愿改变此刻姿势的。
可当她终于想起身擤个痛快,一动才发现全身似被毒打过,酸痛得很。
又急急撤回被窝……
于是代澜不得不将起身勉强改为侧身,别扭地伸手够到床头的纸巾盒,胡乱抽出几张结束鼻子的烦恼。
手机震动。
昨夜的阴影冷不丁敲在她滚烫的脑袋上。
如墨盒被打翻沉入一缸清水。
浊起,她竭力隐藏的混沌又蠢蠢欲动。
下意识伸向手机的手退却,僵持在半空中,连呼吸都半刻停滞。
是这半天给的松弛让自己忘了发烧的来由。
震动。
上一次如此害怕收到信息,除去昨夜,还是大学毕业时的那件事。
再震动。
忽而又有鸟鸣,将清晨思绪勾起一角——
对……她怎么能忘记,昨夜梦中才刚刚寻得对改变恐惧的真相。
未知的一切,无法把握住的命运正是自己所惧怕的。
代澜的手最终落在解锁键上。
那簇火焰悄然觉醒,将那份黑暗点点吞噬。
这条她停滞沉沦了太久的路,随着一条细线的崩坏而掀起蝴蝶效应,未来再度改变。
代澜看不见的命运齿轮旋转,她的眼只倒映手机揭晓答案瞬间的释然,有什么在长久飘散中安稳落地。
“退烧了吗?”
“荔姐在食堂给你煲了粥,涛哥下午去了公司,有人不小心弄乱了相册。”
“很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