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巾神色不变,道:“自然知道,小厨煮了当季新茶,我正要送去玉茗堂。”
“不必麻烦!”温余兴奋道,“我去就好,葛巾姐姐你都这般劳累了,早些去休息!”
说罢,温余好似一阵疾风一般跑开。葛巾在原地看了看,不知她这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温余从小厨端了茶就往玉茗堂走去。
此时夜幕已至,玉茗堂内昏黄的灯火不断颤抖着,将两个对坐的人影映在窗上。
不多时贺扶的清冽声音便自屋内传出。
“关于此次银罗镇一事,弟子随未寻到什么有关剑兰花纹的线索但也并非毫无收获。”
“有关镇内恶劣行径弟子也派人去深入查探,争取将所有掩藏不平之事一一一补办。”
原来就算是贺大人也要和先生做课业总结啊!
温余抿着唇,猫着腰,不由感叹幸丞相对贺扶的关注,竟还特意前来听贺扶说这些。
“阿扶办事,吾自然是放心的。”
这声音虽然沙哑似一位长者,但语气中又带了些少年人的意气,与温余心中所想全然不同,这让她对这位幸丞相的好奇更甚。
“诶……”幸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疑惑道,“这是?”
温余将耳朵贴近窗户想要听得更轻,却听贺扶轻笑一声:“阿蓁顽皮,随意涂鸦,师父莫见怪。”
听贺扶这么一说,温余才知晓幸安问的是什么。
那是自己看书看得无聊时在案上偷偷刻的小人儿。她原本因为贺扶没发现呢,没想到贺扶不但发现了还知晓是自己刻的。
想来也是,这整个绍王府也没有人能像自己这般胡来、玩闹了吧!
今日竟还被幸丞相提出来了……
温余面上发烫,算是明白了丢人这一窘态是何种感觉。
对面的幸安似乎也在跟着笑,“尚好的金丝楠木书案竟被你送给小姑娘玩闹,你这可算是‘散尽家财,为博红颜一笑’啊?”
贺扶轻咳一声,“师父莫要打趣弟子……”
“阿蓁性子活些,喜好玩闹,弟子便由着她去了。”
幸安点了点头,“也是,这绍王府也是许久都没有这般有生气过了。”
贺扶微微垂眸,轻轻勾了勾唇算是赞同。
自那年上元节起,绍王府的欢声笑语便好似被那场大火燃尽了一般。恩爱开明的绍王夫妇,慈祥和蔼的祖父母,以及自小陪伴他的小鬟家仆,都在一夜之间葬身火海。
若非幸安及时赶到,怕是贺扶也要在那场大火中丧命。
之后贺扶重建绍王府,但始终不愿招揽过多家仆之类。偌大的绍王府也只有寥寥几人,许多日常的琐碎事情都是贺扶亲力亲为。
若问缘由,大抵是因为那夜成山的尸体在贺扶心中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他怕那些人卷土重来,自己却保护不了府中之人,怕那日的情形重现。
由于人少,这么些年来府中也是冷冷清清。
启蛰儿时还会哭闹嬉戏,虽说吵闹但也是为府中添了些乐趣,但随着年龄增长启蛰也逐渐知晓了廉耻,除过有时别扭的求加月俸之类外,也是同府中众人一般对贺扶言听计从。
但自从温余前来后府中似乎就变得不同了。
她会用木头雕些小玩意儿送人,只是摆在贺扶房中的就不下十个。她还会四处找花种来种,院内尽是些大大小小的花草……
不知何时,屋檐上开始挂上了铜铃,院中开始弥漫了花香,府中也有了玩闹嬉戏的声音。
贺扶手指轻轻擦了擦手旁被温余刻上的小兔子,唇边笑意愈深。
将温余带回来,是他做过的最为正确的选择了。
“贺大人,我来送茶了。”
不知为何幸安和贺扶开始聊起自己,温余没这个胆量再听下去了,只好敲开门打算送完茶就走。
就算她脸皮再厚也不能面不改色偷听别人谈论自己啊!
贺扶一怔,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幸安,幸安挑了挑眉,示意他应答。
“进来吧。”贺扶道。
温余端着茶进来,面上带着笑,脚步轻快,活像一只刚刚从池中跃上来的小锦鲤。
幸安看向温余目光中多了一丝喜爱,等温余将茶放好离开时叫住了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四方案,一面靠窗,贺扶和幸安各坐一边,温余一落座就将余下的缺口给补上。
“你叫温蓁?”幸安笑眯眯地道。
“小女名唤温余,字蓁。”温余老老实实回答。
“温余,字蓁……阿蓁,好字!”幸安赞道,“如今多大年岁了?”
“刚满十七。”
幸安笑了笑,“果真还是位小姑娘,你可知吾是谁呀?”
听着幸安这逗弄小孩的语气,贺扶轻咳一声,“师父,阿蓁她……”
幸安看了贺扶一眼,“你先噤声,吾在同阿蓁讲话。”
“是,师父。”
贺扶暗暗叹息,自己这位师父还真也是一派孩童心性,看他这样子怕是对温余喜欢得紧。
“您是当今丞相,幸丞相。”温余虽觉得尴尬,但还是乖巧回答。
饶是她抠破脑袋也想不到,这幸丞相竟是这样一个人!竟还把自己视作孩童逗弄!
幸安看着温余,满眼只透着两个字“满意”。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炽热,温余有些难耐地低下头,隔了半晌后转移话题道:“幸丞相渴了吧?来喝茶!这是尚好的明前龙井!”
温余抬手倒茶。这些日子里贺扶不仅教她武艺温书,还教了她茶艺,如今在客人面前也算是不会露怯了。
幸安笑呵呵地接过茶,道:“这一看就是好茶,阿扶,你也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