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站在鼓楼上目送他与父亲出征,他频频回望,阿姐催促他快些走,莫误了她运粮草的时辰。阿姐长大了,鼓槌在她手里轻若无物,她将战鼓敲得震彻云霄,关山都要抖三抖。
他扬鞭策马,趁着鼓声跑到行军队伍前面打头阵,将士皆因少年人斗志昂扬的马蹄声而热血沸腾,他们摇旗呐喊,虎旗在一片玄甲上肆意飞扬,只为给虎门关最年轻的将军助兴——虎卫骑后继有人了!
马蹄扬尘千里,掩盖了来时路,他再看不清鼓楼,也看不见阿姐的神色。
阿姐一定很欣慰!
也一定很难过……
“我都记得……”芙云取下战鼓上的鼓槌递给佟遥,“二公子没失约。小姐升参将虽然迟了些,但首战出征中都,是二公子为她击鼓送行。小姐夸二公子战鼓敲得卖力,有气势!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她还说,她不争气,首战告败,对不住阿遥这么竭尽全力地击鼓。
佟遥含着一抹苦笑。战鼓送出了将军,却没迎来将军凯旋而归。
他握着鼓锤,抚去上面的积雪,竭力击打着被冻得僵硬的鼓面,神情沉着而坚定。
一鼓送将平安行,二鼓助军竭力战,三鼓盼君凯旋还。
冰碴被击碎在冷风中,碎雪扑了佟遥满脸,他鼻尖通红,脸上也湿漉漉的。
鼓声铿锵有破风之势,催促着在雪地中慢行的马蹄。佟仕明听见鼓声不曾回头,铁指扣紧缰绳,率领着虎卫骑继续前行。玄甲之军如乌鳞长龙,长驱直入,一往无前。
“要打仗了?!”瑟缩在马车里取暖的礼官在听到战鼓后惊慌失措,他跳下马车,抓着守门将士的胳膊问道,“侯爷?侯爷呢?!”
“出征了。”将士睨着他,“刚走。从后门。”
“啊?”礼官抓住将士的胳膊,央求道,“侯爷不知何时归来,我还得活着赶回去复命,求求将军通行,让我进帐避难!就我一个人,放我一个人进去就行!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
将士不为所动,一把将他掀翻在雪地里。
佟遥抬眼便能看见停驻在军营外的队伍,扎着红绸的箱箧在雪中格外刺眼。
他一手握着扶手,一手紧紧攥在膝上,冷声道,“传本将的令,敕令礼官即刻返程!军情紧急,擅闯军营者一律按细作处死。若是执意停留,冻死在雪地里,就地埋了。如此忠良,便赐他埋骨边关,生生世世驻守东洲!”
***
“郡主,太傅夫人来了。”嬷嬷解开禁锢佟越的铁链,言语里带着一丝警诫,“郑学士怕郡主一个人闷坏了,这才准太傅夫人探望。郡主一会儿可得谨言慎行,莫惹郑学士不快。”
佟越充耳不闻,她站起身,活动着筋骨,罗裙委地,险些将她绊倒,她卷起裙摆随意打了个结,便像个没事人似地大步出了卧房。
“师傅!”卫贤飞奔而来,“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他左右打量着“改头换面”的佟越,她好像比原来精致漂亮了,又好像陌生了。
“郡主。”沈静慈跟在卫贤身后,也因佟越的变化怔愣了一瞬。
“夫人,请到正厅落座。来人,奉茶!”佟越边招呼沈静慈坐下,边隔空戳了戳卫贤腰间的佩剑,嬉笑道,“徒儿,剑借为师玩玩。”
方才无所适从的卫贤一见着佟越笑眼弯弯的模样便觉得熟悉亲切了,师傅还是那个师傅,一开口便破功了。
“喏——”卫贤取下宝剑,得意道,“铁匠铺子的伙计今日一大早便将宝剑送到太傅府了,这是您送我的,也是我的第一把宝剑,我一定好好爱惜。”
佟越掂量着宝剑,满意道:“铁匠手艺精巧,这把剑够轻便,正适合你。”这把剑是她允诺送卫贤的礼物,是她特地命铁匠打造的。卫贤不需要上战场,一把灵巧轻便的宝剑正适合护身。
“徒儿,看好了,我教你如何用剑。”佟越已经几天没摸过刀剑了,整日被绑着,连练拳的机会都没有,她浑身都痒,一摸到宝剑便心里舒坦了,行云流水地为卫贤演示了一套简单的剑法。
卫贤抚掌喝彩,跃跃欲试。
佟越将宝剑合鞘,抛给卫贤,道:“徒儿,你来试试!”
“郡主,来吃一盏茶吧。”沈静慈坐在正厅,亲手为佟越斟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