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只为灵徽,哪怕赵缨发怒,降罪于她,她也不在乎。
原来是这样!竟是这样!她的疏离,她的拒绝,她突然生得那场重病……原来都是因为他么?
身体中仿佛血脉逆行,他忽冷忽热,胸口满是酸涩的激荡。悔意和爱意,歉疚和悸动交织,原来她的爱从不是依赖,不是习惯,更不是利用。
原来她心中有他。
都是他不好。是他辜负了她。
他怎会娶王家的女儿,他的心中从来都只有她一个。那个惊艳了他一整个少年时光的女郎。
“女君待奴婢好,奴婢不愿她受任何委屈,所以今日冒死来见使君。若是有言语唐突之处,还请使君宽恕。可这世道纷乱,真心最是难得,还往您珍惜。”说罢,她匆匆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月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仿佛穿梭在树林中的花妖精怪。或许便是吧,在最迷惘的时候,一个忽然出现的,帮他破除一切迷障的精怪。
赵缨感念她的一片赤诚。
……
是夜,赵缨扔下侍从,打马去了雁回山。空夜寂寂,风中传来虎啸猿鸣,月亮压在山脊处,压得很低很低,散出惨然的光。
他就这样,独自行到了空无一人的观中。
门扉轻阖,无人应答,连一向勤快的郑叟也没有出来迎他。他燃起手中的火折子,慢慢向内走去。
熟悉的小径上残雪未消,堆满枯叶,想是多日未曾有人打扫。她院中的那棵梧桐此时也仿佛陷入了沉睡,赵缨靠近时,枝头的夜枭也被惊扰,发出凄厉地叫声,抱怨着他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赵缨怔怔然,望着它扑腾着翅膀,远远飞走,心中有说不出的寂寥。
内室中,一切如旧,他燃起残灯,在她梳妆的案前坐下,就着微弱的光,抚摸着她留下的首饰妆盒,好些都是他送来的。她是个不爱打扮的姑娘,一件件都崭新不已,她走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带。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一个靛蓝的荷包上,细密的针脚,绣了一半的比翼,就那样放着,想是主人心灰意冷,不打算再将它完成了。
想起她坐在灯下飞针走线的样子,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就红了眼眶。
这一次,是灵徽不想要他了,那个从小就无比依恋他的女郎,选择了独自面对一切,选择了放弃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赵缨拿起荷包,将它掖在胸口,慢慢地走到榻前,和衣躺下。榻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味,清甜的,惑人的。
记得他第一次将她抱在怀中时,也是这种味道,仿佛盛绽的梨花,一瞬间便将他拽入无边春日之中。阴霾密布的人生,第一次被光照亮,从此惧怕黑暗,贪恋她给予的不敢奢望过的一切美好。
世间所有,都不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