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欺人太甚。”谢衍怒气纵横,却碍于教养,并没说出更多过失的话。
灵徽垂下眼眸,忍住了眼中的潸然:“我不过一个孤女,任人欺凌也属正常。只是彭城王着实无礼……他……”
“无礼?他做了什么?”谢衍的眼圈都红了,他一直都知道彭城王萧邡荒唐,虽尚无王妃但府中姬妾甚多,还总流连于烟火之地。这样的心性品格,若是让灵徽落到了他的眼中,必会引来觊觎。就算只是想,他都觉得怒气满涨,无法呼吸。
灵徽受了惊,全然没了平日的清冷疏淡,看着像个受惊的狸奴,缩在他的怀里,说话间仍瑟瑟:“他……倒也没做什么,不过言语间暗示我,让我主动拒绝和你的婚事。他们说,王妃远比谢家妻要尊贵,何况我流落北地,声名有污,嫁过去定会被折辱嘲讽。”
“胡言乱语!”谢衍捏住了拳头,面上青筋暴起,震怒道。
“长主亦在逼迫,全然不念救命之恩。她今日带彭城殿下来,本就是有促成之意。我只是不懂,我一个孤女的婚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本已出家,为何人人皆要迫我还俗,不肯给我个清净?”她说得缓,字字都衔着委屈和怨气。
这个怨里,也包括着他和他背后的谢氏。
谢衍清楚,他的痴心和倾慕,本是无暇,但的的确确合了陛下和家族的心愿。灵徽不过一个女郎,又经历了多年流离,她不会明白,她的价值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的杨尚留下的数万部曲,还有南渡而来的流民之心。
她未曾享受过一日将军之女的优待,反而因为这个身份遭受无数坎坷,如今又要因为这些所谓的势力而被安排一生。
彭城王只是重色,长公主却所谋甚大,这一点陛下亦心中有数,并对她与琅琊王家的接触,十分不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灵徽这般好的女郎,本来值得最好的。你放心,无论别人如何,我不会逼迫你。”谢衍将灵徽的手握在掌中,珍重万分,眼眸清澈干净,如水潺潺。
他是世间顶好顶好的儿郎,这样的郎子在这样污浊的世道,如此格格不入。
灵徽眼含泪水,唇角却弯了起来,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若真是被彭城王……倒不如早日遵从圣旨,就……”
她敛下了眼眸,眼圈不知因为羞意还是伤心,又泛了红。
谢衍胸口蔓延着一团火,那团火灼烧着他的冷静与理智。他不难想到,灵徽告诉他的定有保留,若非受了极大的逼迫,她这样坚强的女子,如何能说出这样丧气的话。
“我不会趁人之危,但你放心,我谢家也不会任人欺辱到头上。若是长公主收敛着也倒罢了,若是再有出格之举,陛下也不会再纵着她。”谢衍说完,将灵徽略有凌乱的发整理到耳后,又温柔地替她拭着残泪。
四目相望,灵徽报之以微笑,明眸里全是缱绻的情意。
赵缨不知自己在风露中站了多久,庭中举止亲密的两个人,天造地设的相配,他来迟一步,没有如约定般永远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身边,仿佛是一种天意。天意让他看到了灵徽命运的另一种可能,一个没有他,却能锦绣无边的可能。
他想要一生一世照顾她,可是让她陪着自己提心吊胆,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