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如看过去时,他正含笑看着自己,那人笑得她有些莫名,她一对秀眉不由微蹙,出于礼貌,冲那位身份不明的人扯了一下嘴角。
*
东宫里,江翊话说完后便起身告辞,萧司临目送着他渐渐走远。
待江翊走后,萧司临突然出声道:“都说一家出不了两类人,你和他倒是像,都心中无惧,有与家族划分界限的气魄。”
黑漆描金屏风后传来声响,接着走出一个穿松绿圆领襕衫的男子,他面色平和不卑不亢。
一张寻常面容虽然算是周正,却也只勉强能用清秀形容,算不得俊朗出众,如果站在一群人里面,第一眼绝不会注意到他。
见他出来,萧司临将目光转向他。
“殿下抬举臣了,臣哪能和江大人相提并论。他是江家唯一的嫡子,自是尊贵,臣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庶子,怎敢攀附。”宋明彦在说这句话时,神情坦然,虽然言语中满是自嘲,但显然并不在意。
“昏聩狭隘之人才以出生论英雄,先生是大才,又何必说这种话。”萧司临回过身子端起茶盏,又道:“江翊是忠臣,他有自己的骨气,不愿受人束缚,是因为他相信他是对的而江一蔺是错的。”
“但他忠的,也是正统而已,是本宫身份之后的‘太子’二字。”
“他太过刚直忠义,也太过不懂变通,理解不了很多时候,只有破而后立,才能寻到一线生机,真正的正统天道在这件事面前,亦无能为力,亦,不值一提。”
宋明彦整袍坐在江翊刚才的位置,沉静道:“对居上位者而言,这是江大人最大的优势,但于他自己而言,却是他最大的弱点。”
他微微垂眸,继而笑道:“不过殿下是上位者,江大人的弱点在殿下这,却是优点。对殿下而言,江大人确实一片赤诚,为可用之人。”
“他是十日前回京的,却今天来此,先生怎么看?”
“殿下这话,是还对江大人存疑?”
萧司临并未吭声,宋明彦继续道:“江大人与那些攀炎附势之辈不同。若殿下信臣,臣敢担保江大人绝不会背叛殿下。”
萧司临道:“若是朝野清明君圣臣贤,他这样的清流贤臣定是朝野之福,可惜,他却身处这鱼龙混杂的浊水里。”
萧司临拇指拭着杯沿,缓声问道:“你认为,他现在站在本宫这一侧,是因为本宫对他有提携之恩么?”
“殿下有识才之志,当时江相就有亲近大皇子的意思,但殿下却心无顾虑,推荐他去了云陵,给了他立下战功的机遇。江翊不是忘恩之辈,心中自然感怀殿下。”
萧司临道:“没错,本宫的确欣赏他不受人摆布的气魄,到现在也依然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但他与本宫心里都清醒的很,那次秋猎他为救我伤了胳膊,并非只是为了报恩,只是因为本宫是太子,是名正言顺储君,亦是他的未来之主。若换做是旁人,他依旧会如此。”
“而先生不同,你心里没有挂碍,便就没了顾虑,所以才会在我尚无力争斗之际,选择了我,上了我这条不知前路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