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不过是李啸音手里的狗,何必表现得自己很聪明?他们这些大人物既然要斗,就让他们去斗,谁斗赢了就站谁的边,左右也没损失。”
霍封黔忍不住按住杨奉贤越发放肆的手掌,道:“淳王是来查案的,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呵,那就让他去查,看看是河南道的三千官员厉害,还是他淳王厉害。”杨奉贤轻轻吻上霍封黔的后颈,激得对方直接跳出了他的怀抱,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杨奉贤姿态肆意的解开腰带,任由衣衫散乱在身体左右,一脚踩在桌案上,一脚悬于扶手侧,闲适的晃了晃。
“淳王手上有兵,真要惹怒了他,随手杀了我们都不会有人去弹劾,但那批官员就不一样了。即便有陛下金令又如何?他能杀得尽所有贪官?今日落罪一个,明日就有别人顶上,连陛下都要避主子三分锋芒,他一个没有职权单有宠爱的皇子,又能奈何?”杨奉贤无所谓的笑了笑:“李鹤霖所谓的心机与算计,在主子面前,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霍封黔虽同意杨奉贤的说法,却不同意他的章程,蹙眉道:“老三虽然贪,但他手中握着济河至泗水的全部漕船,海、沂、衮、郓、齐五州都靠着这路水运走盐,不能不保。”
杨奉贤抬眼看着他,一双桃花眼充满了暧昧情愫:“放心,只要你让我开心了,你让我保谁都行。”
霍封黔呼吸急促,面色隐隐泛白,他握着腰带的手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咬牙解开了。
一夜的杏花春雨,待杨奉贤心满意足时,霍封黔已经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杨奉贤轻轻拨开他汗湿的额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霍封黔僵硬的瞳孔颤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如同七十岁的老翁:“淳王没有查船上运得什么。”
“所以?”
“吐谷浑那边等不及了,我妹妹……我……”说着,一滴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长长的睫毛颤动着,配着汗湿的白皙身躯,犹如出水芙蓉一般。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出神的凝视着前方,宛若失去灵魂的傀儡,眼泪还在流,无声的、肆无忌惮的,撞击着身旁看客的心灵。
“哭什么?”杨奉贤蹙眉,“你妹妹死不了,这会儿指不定如何逍遥快活呢,毕竟是摄政王妃啊,多风光的位置。”
“风光?你怎么说的出口!我妹妹是因为你才落得如今这幅模样。”霍封黔突然道,“杨奉贤,你以前答应过我什么还记得吗?你做到了几个?用前甜言蜜语,用后弃若敝履,我以前怎么就眼瞎,偏偏看上了你?”
杨奉贤的眉眼中露出几分愤怒,但他很好的克制住了,没有让自己失态:“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就是,不用在这里给我卖惨。”
霍封黔的眸光落在杨奉贤的身上,他这时才发现,对方的双眸无神得可怕,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灿若繁星。
“我妹妹被你送上了吐谷浑摄政王的床榻,如今也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子,若不是为了她,你以为我会受你威胁吗?”霍封黔的声音偷着股刺骨的寒意:“杨奉贤,若是她死了,我一定会拉着你一起陪葬。”
“好哇,我等着那一天。”杨奉贤掐着霍封黔的下颌,笑里藏刀,“但在陪葬之前,记得把我交代给你的事做好,否则,不用他摄政王,但祁中岳手下的人,就足够把她折磨死。”
说罢,他便甩袖离开。
霍封黔沉默的望着屋门半晌,轻轻拉响了床头的铃铛。
“帮我穿衣,我要去见黎老板。”
*
自淳王在入江口摆了一道,令康王都亲自下场捏着鼻子认栽,各个水门就再次陷入了寂静。
有些商人不想与官斗,也不想搅进这摊浑水,便老老实实交商税。毕竟他们之前被劫,淳王并没有命人去艘船,似是真的不在乎他们运的是什么东西,便想着冒险一试,万一成了,那货物赚取的利益,比商税高了五倍不止,总好过在这里干耗着。
而李鹤霖自然也懂得打个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他虽然看不得那些属于中原的产物再次被送去吐谷浑,但是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于是,一直在观望的人便发现,淳王坐在税务司一道道的发通行令,特赦按时缴纳商税的商人免收入港税的福利。
这让得到消息的豫商商会简直两眼一抹黑,恨得咬牙切齿。
入港税是前朝大业帝新增的税目,虽然泰安帝上位后狠狠裁撤了大量苛税杂赋,但毕竟各世家在旁虎视眈眈,也不能完全斩断他们的财路。不少小的税目就这样保留了下来,入港税就是其中之一。
商人每到一个州的港口停留,就要按船的吃水量交入港税。每五十旦一百两,一艘大约三四百量,一个船队二十到三十艘不等,一次入港就能收将近一万两的入港税。
衮州与其他州府不同,苏、杭、杨三州入京的货物及贡品皆由水路入运河,必经衮州,因此衮州的番鱼郡是仅次于扬州港最繁华的港口,入港税一日就能收三十余万两,堪比莱青郡一日的商税。
能免去过路港口的入港税,对于商人来说是相当大的好处,尤其是航线远,想要直入洛阳与长安的商人,就算其他州府不认淳王的单据,但只要莱、青、齐三州认下,一次就能省下几万两白银,那交个商税又如何?大不了到了洛阳就走陆路,总归能省下一大笔开销。
于是,更多的货商愿意缴纳商税,水门的场务失了收过路银机会,有心使绊子。但面对日日虎视眈眈守在口岸的墨云骑,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飞出了水门,离自己远去。
但也有大商行不想交这笔商税,他们出货量大,货物昂贵,船只也大,入港税相比商税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货耽搁在港口一日,单府衙的保管费一日也要以千来计算。日日这般耗下去,损失的钱财也不计其数。
有人试图再次夜间跑船,但是漕帮那群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去给税务司通风报信!而淳王竟在拦截船只收税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根本不管那些漕帮的人!任由他们狠狠坑了商人一笔钱。
莱州刺史为此登了郡主府的门,最后也只得个联名弹劾的法子。
可淮南道的州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衮州有苏杭扬的入港税撑着根本不着急,只青、莱、登、海、沂五州联名上奏,但折子入了京就犹如石沉大海一般,连个涟漪都没激起。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直至九月,新罗、百济的水果纷纷入港,商人们终于坐不住了!
更加坐不住的,还有莱青节度使苏用,章启带着高丽和鲜卑的降书抵达了长安,但是陆家兄弟却离开辽西,举兵前往与登州、青州隔海相望的卑沙城了。
泰安帝对此一点表示都没有,默认了他的行为。
虞庆军在辽西有一只强悍的水军,分属陆家兄弟的陆家军。
这支水军在十年前,曾一路从卑沙城行至熊津城,把当时的新罗皇帝吓得屁滚尿流。正因如此,新罗才在中原改朝换代的时候,对北翟诸国和高丽的橄榄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如今章麓与李鹤霖定亲,三书六礼已然过半,章家和李鹤霖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泰安帝此时默许陆氏兄弟领兵进入卑沙城,就等同于在雨陶郡主和苏用头上悬了一把刀!
郡主府上,李谨焕听到这则消息长长一叹:“父皇早已下了杀心,他只是想要找个名正言顺的方法,好堵住悠悠众口。”
“呵呵,皇叔啊皇叔,当年你养兵的军资可都是侄女给的,如今却要卸磨杀驴!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啊。”李啸音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密信,嗤嗤的笑了起来,“可我不想死呢。”
李谨焕蹙眉:“你又想做什么?”
李啸音将信折起:“做一个被逼到绝路的人该做的。你说,如果李鹤霖亲手杀了青、莱、登三州的数百官员,皇叔还会保他吗?”
李谨焕腾的一下站起来:“你疯了!他不会这么做的!”
“谁知道呢?”李啸音轻轻笑了起来,“康王殿下,如果李鹤霖真这么做了,你可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
李啸音招呼眠央进来:“去把杨奉贤叫来,我有事交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