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帝顿了顿,他迎向太后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对面脸上明明带着笑,却只感觉到浓浓的凄苦,他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点心,说道:“母亲,儿子知道您心中埋怨儿子的无情。可当年儿子还是一个小小的邓州伯,有名无实,眼看着朝廷的银两拨不下来,都被那些贪官污吏贪去,而治下的百姓都过不下去,便只能揭竿而起。那时日日如履薄冰,如今登上大宝,更要谨小慎微。现今天下初定,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行差踏错一步都会被人拉下来。虞庆侯手中的兵权可以直接拆解掉,徐徐图之便是,但绝不能落在皇家之外的人手中。”
这个皇家之外的人,指的便是崔氏。
太后静静的坐在桌子旁,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只静静的拨弄茶盏。泰安帝见状,便知道母亲心中气难消,也只能默默的吃着糕点不再说话。
‘砰’的一声,太后将手中茶盏不轻不重的磕在桌子上,站起身,又恢复了来时的雍容华贵,说道:“哀家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也不顾泰安帝的挽留,径直离开了皇帐。
“娘娘,您是回营帐,还是回猎宫?”嬷嬷开口问道。
“营帐。”
太后蹙着眉,似是颇为不耐烦。她快步回到自己的营帐内,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完好无损的油纸包。
“娘娘。”一个不起眼的宫女端着取火的铜盆走了过来,太后直接讲油纸包打开,将里面的浅黄色粉末埋进碳火之中,又将油纸包也丢了进去。
嬷嬷从一只木箱中取出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只与太后头上一模一样的凤簪,直接将太后头上的替换下来,丢进了火盆里。
丫头将一瓶油倒进火盆,火势顿时窜的老高。凤簪在大火中逐渐被烧成漆黑一片,嬷嬷立刻将金簪取出,丢入木盒,然后从木箱中取出太后抄好的经文丢进火盆里。另一个丫头正用小刷子仔细的清理太后的指甲,不小心被窜天的大伙撩了一下,惊得手上没把控住,小刷子探入了指甲缝,顿时有一抹殷红冒了出来。
小宫女登时脸色大变,慌忙的跪倒在地上请罪:“太后娘娘!这……这……奴婢……”
太后只瞥了一眼,面色毫无波动,她冷淡道:“继续。”
小宫女诧异的抬头,手脚却丝毫不敢停顿,闭紧嘴巴态度更为小心翼翼的为她清理指甲。
待太后离开,泰安帝独自坐在营帐内呆了半晌,见孟德才回来,才抬起头看向对方。
“旨意传下去了?”
“是,各宫各府都通传了,六……姑娘,已经被送去猎宫,待回到宫里之后,便会迁居华迁宫。”
“可惜了,若是当年将她要到皇后身边,便不会是如今这般见识短浅、不堪大用。”泰安帝眼中充满了遗憾。
他绕过屏风,转去了与皇帐相连的皇后营帐。这里除了一张小塌,便只有一张一丈长的御案,上面堆放着几封密信,还有一些地方呈上来的请安折子。
见到泰安帝,正在一旁写字的皇后立刻起身:“陛下。”
泰安帝走到她的身边,拿起桌上写了一半的黄麻纸,只见上面整整齐齐的写了两列‘安’字,一笔一划已颇具风骨,不由赞道:“细君的字真的是越发好看了。”
“是陛下教导的好。”皇后为他倒了一杯茶,问道:“禁军那边可传来消息?”
泰安帝接过茶盏,轻轻摇头:“还未,不过朕相信章麓是个有本事的,绝不会轻易落入虎口,只要禁军够快,赶在晌午前将人找回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希望如此,我还挺喜欢那孩子的,更难得鹤儿如此上心……”
“咣啷——”茶盏坠落在桌子上的清脆响声打断了皇后的话,她转过头看向泰安帝,只见他面色青紫,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赶忙扶住泰安帝,冲着外面吼到:“刘贤,守住营帐,快宣太医!”
泰安帝颤抖着手抓住自己的胸口衣物,拼命的想要透过衣物感受到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胸口会如此的疼痛,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咬一般。
原本寂静的皇帐顿时乱做一团。
“是中毒!”皇后观察过陛下的面色后,冷静道:“将所有东西封好,待太医查验!”
一直以来都被宫人畏惧的龙鳞卫统领刘贤,第一次在面上露出情绪。
他感到愤怒,快速指挥龙鳞卫封锁营帐,并将今日所有与泰安帝接触过的人进行关押,物品封存交给随行太医验毒。
离皇帐最近的太后营帐最先得到消息,嬷嬷在角落沉默半晌,走到正在抄写佛经的太后身边,问:“是否要叫崔大爷来?”
“不急,再等等。环儿被人威逼至此,绝不是一个德州的漕运之事能办到的。借此机会正好看看这四方之地,藏着多少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