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太后倒是提过一句,不过是在安国公被夺爵之前。那时太后是想让李诗龄先嫁了,好将李明月嫁给崔家旁支这辈最有出息的孩子,以拉拢琅琊王氏。
如今太后的如意算盘被打翻了一半,章麓成了准淳王妃,那李明月的婚事她还会惦记吗?
想到此处,泰安帝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可是有人选了?”
景贵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到:“人选倒谈不上,毕竟妾身还想问问明月的意思,只是觉得父亲新收的几个门生,倒有一个人品不错的,虽于学问上远不及临之,但贵在人品不错,应当会对明月好。只是,还未问过明月的意思,想着得先得到陛下准予,才好同明月讲。”
景贵妃出身琅琊王氏,自幼学的便不单是女红、乐艺,更多的是朝堂制衡与人脉往来,最看得清利弊得失。琅琊王氏有妃嫔却从不出皇帝,就是为了维持传承。毕竟,一旦成为皇帝母家,很多事情都会被放大,小错也会被说成大错。稍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因而,琅琊王氏只出帝师,不出皇帝。
自景贵妃嫁入皇室的那天起,她便没想过争宠,他的兄长告诉她,这不是她的责任,她只需随心所欲的活着便好。她的宠爱,自会有兄长,有琅琊王氏在朝为官的人替她去争取。
所以,对于景贵妃来说,儿子的正妃,女儿的驸马,都不需要出自高门大户,最好不要出自世家。如此一来,利益牵扯少了,才能独善其身。才能让琅琊王氏更坚定的站在淳王的阵营里。
泰安帝得知她的想法后,心中感叹琅琊王氏不愧被称为清流世族,无论儿女皆会做人。他满意的点头,说:“那就让明月先看看,若是她不喜欢,再慢慢遴选,不急于一时。至于六公主的婚事,这次游猎,有不少勋贵世家的子弟,正好可以给她选一个不错的驸马。”
话音落定,也昭示着李诗龄的婚事被敲定,甚至都没知会雍贵妃和怡妃一声。
第二日一早,泰安帝的仪仗再次出发,这回章麓没有继续留在皇后的凤车内,而是与母亲坐在一辆车里。
虞庆侯夫人自然得知了昨日六公主告状,最后却被陛下冷声斥责的事。毕竟驿站不比宫中,出点事儿根本藏不住。包括淳王是如何替自家女儿说话的,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不过最让众人惊讶的倒不是这些,而是自二十年前便失去踪迹的徐无贺,竟会在范阳,还掌管章氏族学。
这令不少文臣世家羡慕嫉妒的眼都红了,不少家乡离范阳近一些的文臣,都来找虞庆侯套近乎,明里暗里询问族学的事。还有不少人问虞庆侯,有没有将族学搬到京城的打算,毕竟日后也不一定能回得去范阳了不是。
但都被虞庆侯以各种理由搪塞回去,问的直白的直接打哈哈,揣着明白装糊涂。众人见状,知道这徐无贺的光怕是不好沾,便都暂时收敛了起来,打算结束游猎,回到京城再行登门。
就这样,在众人若有似无的羡慕目光中,陛下的仪仗终于在日暮时分到达了秋山。
看到比皇宫还要华丽的秋山猎宫,章麓终于知道前朝的六王之乱是如何来的了。如此奢靡荒废,连给边关军饷都扣扣索索的,怪不得会被逼宫!
一行人进入猎宫后,泰安帝入住中间靠北的轩辕宫,皇后则住在轩辕宫后面的凤云殿,太后则住在凤云殿后的寿安宫,其他妃子按品级居住在凤云殿西侧,品级越高越靠近凤云殿。
几位未成年的皇子与母亲同住一宫,封王的则单独居住在凤云殿东侧,皇室宗亲也住在凤云殿的东侧。
大臣及其家眷则安品级居住于轩辕宫以南,公侯等则离轩辕宫最近。
马匹要单独圈在西南角的马圈内,由侍候马匹的宫人来看护。章麓的照夜白也不知怎得,死活不愿意离开章麓,宫人牵着它的缰绳它就尥蹶子。而宫人知道这是大宛国进贡的宝马,之前一直养在洛阳的西郊马场,他们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颜。
见它如此不服管教,又不敢像对待其他马匹一样使大力气拉拽缰绳,一时间竟僵持在原地。
章麓见状,便接过缰绳,命宫人前方带路。
宫人讪讪的讨好章麓,擦了擦额头的汗,在前面带着章麓去了马圈。
回来的路上,天色已黑,宫人提着灯为其照路。
行宫不像皇宫花草树木少得可怜,反而郁郁葱葱。因着西南角是马圈,怕惊扰贵人,通往西侧的西南门已经关闭,章麓只能沿着小路从东南门返回。
穿过一处小花园时,正巧遇见了五皇子李谨焕。对方衣袂翩翩,自桃花树下而来,在粉红色的花瓣的映照下,宛若翩翩君子、顾盼生姿。
这是章麓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李谨焕,心中的五味杂陈自不必说,前世李鹤霖那般信任他,可最后换来的只有背叛。
章麓停下脚步,双手交叠,微微垂头,行了个福礼,道:“见过康王。”
李谨焕本是要去见舅舅西洲侯,没想到会遇见章麓,不过他与此女并没有什么话好说,所以只是微微点头,便准备离开。
在即将越过她时,他忽而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儿,突然停下了脚步,神色莫名的扫了章麓一眼,说:“你……”
章麓默默垂首,静待下文。
可康王只说了一个‘你’字便停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只听得对方说了一句:“恭喜新安县主,希望县主能与三哥百年好合。”
“臣女,谢过康王殿下。”章麓客气的回了一个笑容,从容淡然,不卑不亢。
康王没有多留,转身离开。待快走到西洲侯所在院子的时候,他突然站定,望着不远处另一处院子里,伸出来的合欢花出神。
“我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呢?”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