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佛光寺这边,章引玉日日盯着许清月,偶尔会同章麓一起看来自东北的书信。
直到五月二十六,一行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几人的宁静。
崔府上,孟氏已经被抬为了平妻,崔氏风雨飘摇,但是所有请求治罪崔氏的帖子陛下都压着没批,也没召见崔环,甚至连太后都不见,显然有拖着的意思。
但柳杰却被连贬两级,做了开州刺史,兵权上交了一半,算是买下了全家老小的命。
不过崔夫人并不感到欣喜,她只觉得愤怒。
因为崔环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进过她的屋子,也没去瞧过崔敏先了。
当初许诺的多天花乱坠,如今就有多无情。崔夫人早就从梦里醒过来了,她冷眼瞧着下人们对如夫人和崔卓青讨好,瞧着他们院子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心中那阴暗的想法渐渐成型。
她如今落得这般田地,皆是拜太后和章麓所赐,太后她动不了,章麓难道还动不了吗?与其自我消亡,不如鱼死网破!
若是章麓被毁了,说不得她还能以此为条件,逼太后让步。
只是,她需要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接近章麓,便想到了想聘娶章麓的清河长公主。
被惦记的清河长公主,此时正坐在国公府的花厅里,与靖国公说着章麓的事。
已然六十岁的清河长公主正气闷于虞庆侯夫人的油盐不进,气愤道:“本宫登门了三回,屈尊降贵的与她说话,不过就是想见见她女儿罢了。居然还敢推三阻四的,一回说太医的女医给施完针刚睡下,二回说正在药浴不方便见客,三回说昨夜梦魇精神不济。反正她总有理由!如今更是躲到寺庙里去了!简直欺人太甚!”
靖国公对此不以为意,缓缓吃了口茶:“你总领着毅然一道去,人家当日不会让你见,若真是轻易让毅然进了未嫁女儿的闺房,传出去还要不要脸面了。”
听到这话,清河长公主更生气了,怒目圆睁的问:“怎么?她一个蛮夷武夫之女嫁给一位公主之子埋汰她了?瞧瞧她现在的名声,都烂成什么样了,比之楼里的女子都不如,还能有人肯要她?若不是看在她救了本宫孙儿的面儿上,本宫瞧都不会瞧她一眼!”
这种狂傲之言靖国公听了一辈子,虽每每都令他犯呕,但他的荣华富贵还得靠着对方,也就只能暗自腹诽一番,面上还是不能得罪对方的。
他放下茶盏,好言解释道:“我哪儿会看不起自己的儿子呢?我的意思是,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咱们总不好乌泱泱领着一群人闯进去吧?那成何体统?更何况你还带着外男。传出去,不仅说咱靖国公府不懂规矩,还会说范阳章氏的女儿攀龙附凤都不要脸皮。马上就是小暑,到时候的宫猎上,你就不怕秦国夫人又阴阳怪气你一顿?”
“我会怕她?笑话!”被戳到痛点上,清河长公主一拍桌子蹦的三尺高,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
靖国公可太了解她了,脸面看的比命重,也不拆穿,依旧顺着她说:“是,你不怕,不过老是听多膈应啊。再说了,族中子女同气连枝,章麓一个人的名声坏了,是会连累同族其他女儿的。你想想章弋的女儿章引玉,那可是被陛下赐婚给了王相权的儿子。到时候王相权在朝堂上再因此事参我一本,我倒是无所谓,自从离开德州,便一直没有实差,虽掌泾源一路兵权,但到底人在长安,山高皇帝远,人家也未必肯听我的。哎,我就是个干吃俸禄不干事的,到时候丢的还不是你的脸面。”
这话直接拿捏了清河长公主的软肋,气焰顿时弱了下来,心虚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靖国公抬眼瞧她:“你当真想要章麓嫁进门?”
“那是当然,只要章麓进了门,以后咱们靖国公就能更进一步!要不然崔家会由着崔敏先如此乱来?”清河大长公主虽然自大狂妄,但是只要跟权利沾边的事还是算的很明白的。
不过,她的这些算计,在靖国公眼中都是笑话。崔家什么时候管过崔敏先?靖国公腹诽。
“你既看不起虞庆侯,又贪恋人家的权势,你不矛盾吗?”靖国公问。
“这有什么矛盾的?自古以来习文者为天贵,习武者为野蛮,历届虞庆侯皆以武力守爵位,不是野蛮是什么?若是如西洲侯那般文武兼备,本宫当然会敬他三分。”清河长公主鼻眼朝天的说,“皇权最忌讳臣子不忠,当年虞庆侯拒绝了陛下的求援,陛下没在登基的时候就诛他九族都是仁慈,如今进了京他还能风光几日?我如今给不给他脸面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手上那几十万边军早晚要拆分掉,不会让章氏一家独掌。本宫的外甥肯定不会给实权之臣,那不就是在安国公府和咱们家之间选?明摆着谁娶了章麓谁近水楼台先得月。”
靖国公疑惑的问:“你难道就没想过,陛下会将虞庆侯的女儿嫁给三皇子?”
清河长公主像看白痴一般看着夫君,嘲讽道:“我那外甥可不傻,经历过六王之乱又怎会亲手再造个六王之乱?三皇子又没有五皇子那般强势的母族,贤王府可是靠着皇后才起势的,马景川倒是个不错的,可惜只是个百户,又没机会上战场攒军功,成不了气候。若我那外甥真被迷了心窍立三皇子为太子,你觉得西洲侯会答应?所以,为了江山安稳,五皇子必为太子。”
靖国公笑了笑,没反对也没附和,而是说:“你若真相中了虞庆侯那个小女儿,我有个法子到可一试。”
“什么法子?”清河长公主怀疑的看着他。
“我先说好啊,我这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但不保证能成。”
“快点说。”
靖国公说:“再过两日便是广惠禅师的生辰,佛光寺会为其祈福,赠与每位香客一支上等香,一盏莲花灯,一副开光的木珠手钏。你只需带着毅然找个理由留在客院,在佛寺送的香上加点东西,然后在章麓平日抄经的禅房里点燃此香,只需几息,人便会晕头转向无力反抗。这时候,你让毅然去与她成就好事,再引众人撞破,自然事成。此法不用担心会被虞庆侯府合王相权发难,毕竟众目睽睽男女苟合,他们无处说理。”
清河长公主眼睛一亮,赞道:“此计甚妙!”转而一想,又叹道:“可是,我并不知她在哪间禅房抄经,再者说,我带毅然去,章家人肯定会防备我。”
靖国公笑了笑,招来了管家,从他手中拿过一个盒子,神秘兮兮的说:“公主放心,我早有准备。至于毅然,他不是与傅云期交好,云溪郡主自病后就一直信佛,当年她病重,太医束手无策,还是广惠禅师治好的。这次广惠禅师生辰,她定不会错过,倒是让傅云期带着毅然去便是。”
清河长公主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瞬间笑意盈盈,赞到:“你可终于办了回上台面的事。”说罢,就兴冲冲的去找小儿子了。
待她走后,靖国公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外人眼中的软耳根、老好人、怂瓜蛋,此刻变得眸光锐利,眼底就像深渊一般看不清、看不尽。
他沉声问自己的管家:“猎宫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管家低眉顺眼的答到。
靖国公甩了甩衣袖,脸上露出一丝虚假的笑容:“很好。真没想到,刘御史居然是西洲侯的人,是我小瞧了他。他真以为这样就能拉我下水?太过天真。就算陛下查到我与刘御史有来往又如何呢?”
他望着湛蓝的天空,叹道:“这七年繁华,终究只是攥不住的一捧黄沙,这一刻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