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趁其不备偷袭成功,两千多铁骑这么一冲,定能不耗分毫的将对方完全击溃!就算对方真的难缠,高维正的三千余骑也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等回了营地,只要将不敌的原因推到高维正的身上,说他故意领兵不援。以父王对自己的宠爱,加上自己冲锋陷阵的勇猛,父王定会奖赏于他!
这么一想,他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呐喊道:“勇士们!出击!用梁狗的鲜血给你们祭刀!”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尖叫,所有高丽骑兵都在兴奋的嚎叫。
终于,轮到中原人因为他们的强大而颤抖了!终于不用被中原人欺压,年年上贡了!感谢鲜卑人的慷慨援助!神明一定会保佑他们的!
高明硕已经被唾手可得的大功冲昏了头脑,他流着涎水,将手中嵌满宝石的锐刀挥舞得更加卖力。在看见梁狗的一瞬间,直直指向他们,高喊:“给我冲!”
沉闷的长号划破了林中的寂静,数不清的抽刀声此起彼伏,落在树上休憩的鸟儿被惊醒,哗啦啦啦的振翅而飞。
此时,一个小队突然从右手旁的小山岗上冒头,青葱的矮松密密麻麻的种植着,为他们遮掩了身形。为首的程卫昭拉弓射箭,泛着寒光的箭头瞄准高明硕,只听得‘唰’的一声,破空而至,正中高明硕肩膀。
箭雨纷纷而至,宛若秋风席卷落叶,密集得直奔高丽骑兵而去,纷纷命中冲在前头的骑兵,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一箭未中头部,程卫昭轻啧一声,赶忙俯趴在地退下了山坡。下一息,他们原本偷袭的地方,迎来了高丽人的一阵箭雨。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尘土飞扬在每个人的头顶,所有人紧紧贴着小山坡的内侧,不让身体暴露在敌军的目光之下。
待箭雨过后,听得马蹄朝他们而来,程卫昭快速吩咐道:“我断后,你们游击,切记不要恋战!尽快将人引到胡马涧。”
若说以前他对李鹤霖并不服气,那么现在,他对李鹤霖判断局势能力的认知更上一层楼。
当时李鹤霖命他带领五十弓箭手于此处诱敌时,他还担心对方不会上当。但李鹤霖分析了斥候所报的情况,认为此次来的应当是高丽王的三十六骁骑中的几个小队,编制类似于禁军,但武力值却堪称高丽顶峰。
而高丽王断不可能亲自指挥,那么只能是参与辽城州一战的两个高丽王子。这两个王子在辽城州一战时,因为获得了鲜卑人的帮助,偷袭成功,打了守备军一个措手不及。加上鲜卑人从医巫涧南下,夹击营州,断了辽城守备的后路,才致使其伤亡惨重。
按照韦德海的说法,在高丽大胜之时,这两个王子忙着争功,竟连主帅都命令都不听,只顾劫掠城池没有堵截他,才让他在亲卫的保护下成功逃了出来。如此好大喜功之人,定然会抓住一切机会追击梁兵。
因此,这五十弓箭手定能引得至少六百骑兵追缴,到时候他们对上的先头部队就只有一千六百骑兵,一对一的情况下,有机会在对方的大部队到来之前绞杀对方。
结果,还真的被他给猜中了,领兵的居然是高丽小王子!不得不说,李鹤霖于排兵布阵一道确实比他强上许多。
思量之间,他也没闲着,已发出十几只箭矢,全部命中。被射下战马的高丽骑兵滚落在地上,被后面的战马践踏的惨叫连连、哀嚎边野。
嗖嗖嗖——
几只箭矢擦着程卫昭的脸颊、手臂飞过,擦出一道道血痕。他轻啧一声,心道,他手中这还只是普通的角弓,若是换成章启亲卫手中的连发弩,哪儿还有这群高丽狗嚎叫的机会!他猛一夹马肚,飞快的往埋伏圈而去。
追在后面的高明硕简直要气疯了,一个梁狗没杀死,反倒己方先被射死四五十人,混乱的骑兵队伍被哀嚎声充斥着,直将他的怒火冲到最顶峰。
“给我追!都快点!杀不死他们,你们就都给我死!”高明硕狂怒,他一定要追上这群残兵杂种!杀光他们!于是他带着生下的一千余骑兵紧随其后,完全忘记之前的想法,只想将眼前的这几个梁狗通通杀光!
忽然,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混杂着战马嘶鸣声自前方响起,高明硕眼前的骑兵们瞬间混乱成一片,后面的的士兵来不及勒马,通通撞翻前面的士兵及战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嘶鸣声如同催命符一般,令整个骑兵队伍都乱成一团。
高明硕眼疾手快的拉过身边的盾兵挡在自己身前,慌乱的四顾,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绊马索!勒马——”前面的小队长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传来,高明硕才长舒一口气,将盾兵推开,命令后面的骑兵勒马:“绊马索而已!慌个屁!一群怂瓜!”他骂骂咧咧的观察着前面的局势,心里的火在发现前面已经人仰马翻后,直达顶峰。
头部的骑兵遇到突发状况时极难迅速反应的,尤其是他们还是重骑,灵活性是远比不上轻骑兵的。此刻,他们如同翻到的油瓶一般,乒乒乓乓摔做一团,冲的最前面的士兵被绊马索掀翻在地后,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后面的马践踏致死。而及时勒马的士兵又被后面的不明所以的骑兵撞翻,重骑的冲撞力是轻骑的好几倍,直接令被撞的人重蹈前面的覆辙。
再加上绊马索后撒了不少马刺钉,有些倒霉的直接被马刺钉扎穿了眼球、喉咙等,直接一命呜呼,而受伤的马匹不可能再行军,那些幸运的也从骑兵变成了步兵。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一千余人的骑兵队伍,只剩下了不到半数。
这让想要立大功的高明硕已经不管不顾了,推着身边的士兵就让他们冲,气急败坏的声音充斥在整个胡马涧。
一声呼哨自涧顶山头想起,回荡在整个山涧之中,宛若惊雷。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又一阵的箭雨,还没爬起来的士兵纷纷被箭雨射中,葬身于这狭窄的山涧之中。
“护驾!护驾!”高明硕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他拉着身边的盾兵抵挡飞来的箭雨,连连往后退。
‘噔噔’两声,高明硕偏头,看见身边的盾兵举着盾牌替他挡住两箭,他还未来得及赞赏,就猛的瞪大双眼,不知哪里飞来一箭,直直将那盾兵自后背处射穿!血淋淋的箭头自胸口钻出,喷出淋淋鲜血。
他不敢置信的瞪着那箭头,不可能!不可能!梁朝怎么会有如此精良的箭头!
“盾兵、盾兵!两路后退!快退!”高明硕的嘶吼声令训练有素的骑兵回过神来,强压下心中恐惧,迅速编队往来时方向退去。
站在山头的萧雷见程卫昭已经领着五十弓箭手冲出胡马涧,往李鹤霖所在的地方支援,他一声令下,身侧的五十弓兵全部换上火箭,拉满弓弦。
“放——”随着这一声怒吼,五十只火箭瞬间发出,利箭破空之声犹如恶鬼怒号,直朝高丽骑兵而去。刚刚整好队伍的骑兵再次混乱起来。
翠纳溪旁的小丘上,李鹤霖瞧着被程卫昭引来的先头骑兵,约摸有四百左右。他拉满弓弦,对准最前面的领队,一声令下:“预备!放——”
一百多张强弩瞬间发射,密集的箭雨唰唰唰的将前头的骑兵射穿。隐没在灌木丛中的骑兵拉起卧倒的战马,提起长枪翻身上马,在一声声冲锋的号角中朝高丽骑兵冲去。
*
另一边,卢康所带领的五十人小队一路护送韦德海赶到暗哨。
站岗的士兵发现他们,立刻吹响了号角。无数哨骑闻声而动,依山而建的营寨围墙上瞬间沾满了弓箭手,每一个泛着寒光的箭头都直直的对着李康他们,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将他们射穿!
“别射箭!我是辽城州守备韦柄勋之子韦德海,奉墨云骑李鹤霖将军之名前来求援!”韦德海害怕的高喊出声,他还从来每被这么多连发弩对着过,那荧荧寒光令人胆寒。
“有何凭证?”哨塔上的人喊到。
“有,有令牌!我有我爹的令牌,还有李鹤霖的令牌,都,都有,我都给你!”韦德海匆忙的从怀里的囊袋中掏出两个令牌,递给卢康。后者将令牌隔空丢进木扎之内,骑尉长捡起一看,只见两块令牌一黑一红,黑色为玄铁所制,雕着怒目狼头,正面明刻‘墨云军令’,背后则阴刻着几列小字,上书:墨云重甲骑将军李鹤霖之军令,可调墨云军重甲骑兵营、安西暗指挥所哨骑营、西平军骁骑营。
另一块红色的令牌为胡杨木所制,雕着踏火麒麟头,正面明刻‘安东都护’,背后阴刻小字上书:安东都护守备将军韦柄勋之军令,可调营州所辖辽东及辽西守备军、辽城州暗指挥所哨骑营。
骑尉长颠了颠重量,没什么问题,工艺上也未发现瑕疵或作假的痕迹。便将令牌交给斥候,令他交还给韦德海。
那斥候拿着令牌出了营寨,快步跑到韦德海旁边。骑尉长拱手问:“虞庆侯军令,除哨骑外,所有人不得进暗指挥所。李将军如今在何方?敌军有多少人?有何武器?”
韦德海趴在马背上,语速极快的说到:“有六千多骑兵!我们只有一千二百人!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武器!求求你,快点!快点!”
只听得一声有规律的呼哨响过,营寨上所有号角响起,四列训练有素身着重甲的骑兵鱼贯而出,为首之人朝韦德海拱手道:“哨骑卫千户明睿,请前往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