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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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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点亮屋中油灯,只静静的站着,声音平和的问道:“师父送你去河阳。”

“不!”徐邕突然激动起来,他手足无措的在原地转圈,“不去河阳!不去河阳!”

徐邕的骤变令王临之措手不及,他刚要抓住徐邕的胳膊,对方就冲进房间的角落,抱紧自己的头,浑身颤抖的苦寒:“别杀我!别杀我!我是个傻子!对!傻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徐邕!”王临之走到徐邕身后,双手刚搭上徐邕的肩膀就被甩开。

徐邕不断的用头撞墙,涕泗横流:“师父!我们跑吧!我们打不过他们的!你别死师父!求求你!求求你——”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于电闪雷鸣中呼啸穿行在整个驻扎地,四合的农家小院里,一股无形的阴郁感在空气中凝结,让王临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会记住杀了我的人,对吗。”王临之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带着一股死亡的寒意。

“记住?”徐邕抖着唇复述,他的手指抠挖着墙壁,指甲上是鲜血淋漓,“我会记住的师傅,他是个坏人,我要记住他,一辈子的记住他!”

“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他长什么样?”

“……”徐邕沉默了,王临之很有耐心,他没有催促,只是重复着这个问题。

许久,徐邕道:“他为什么没有喉结呢?可他明明是个男人。”

王临之顿住了。

徐邕还在说:“他的眉眼有些好看,但那眼神我不喜欢……好像师傅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徐邕的眉头皱在一起,“他好高啊……是个什么王爷?可王爷太多了,他是哪一个?”

徐邕紧张的咬着手:“我得躲起来,王武是个坏东西,他居然想要花神令,我不能被他要挟,我不能背叛守备军。”

话音未落,正在观察徐邕的王临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砰得一声,徐邕的头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鲜血瞬间落了下来。

程卫昭一路追着刺客直到城外,刀刃划破对方的面巾,露出真容。

“是你?”程卫昭瞪大了双眼,眼神中夹杂着震惊与不解。他下意识落下手中的刀,往后退了两步:“父亲让你来的?德州的事与他有关!”

“不,德州的生意主上没有参与,主上只是还个人情。”刺客道。

“人情?”程卫昭握着剑柄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德州死了多少人他知道吗?什么样的人情要用这么多无辜者的性命去填!”

“世子,德州之难并非主上所愿,主上要还的人情也只是要徐邕的一条命罢了,其余的并非……”

“一条命罢了!”程卫昭的剑锋直指对方喉咙,“那我今日在此杀了你也不过是条命罢了!”

刺客感受到喉头的微凉,但他并不在意:“世子,您可以杀了我。但德州的事已成定局,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安国公,或许榷场的事能将林杰拉进来,但也只是拉进来而已。做事的人不是他,走货的人不是他,所有的一切都只与安国公的走狗付瑜有关。”

他垂眼看向微微颤抖的剑锋,继续道:“世子,主上让属下告诉世子一句话,程氏已经绑上了五皇子的船,夺嫡之争历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望世子莫要优柔寡断,葬送了全族人的性命。”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令牌,双手俸给程卫昭:“靖国公有意将德州之事推到安国公身上,主上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世子,戏中人已经到了,程氏是生是死,端看世子的一念之间。”

话音将落,刺客偏过头猛得往程卫昭刀上一撞,任由‘狼枭’的刀刃割掉自己的头颅。

咴咴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李鹤霖率领一众墨云骑飞驰而至,程卫昭站在街道上,手上握着靖国公府的令牌,与李鹤霖沉默对视。

“程大人。”李鹤霖翻身下马,走到已死的刺客身边垂眸看了一眼,“这是……”

“今夜有人潜入营地刺杀,王公子设计瓮中捉鳖,但……主犯跑了,我一路追击至此,可惜没能活捉。”程卫昭冷静的将手中令牌递给李鹤霖,“这人很奇怪,说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话,然后扔下了这个。”

李鹤霖接过一看:“靖国公府的令牌?”

程卫昭道:“我觉得这是个陷阱。”

“怎么说?”

“殿下应该认识许思政吧?”

李鹤霖抬眸:“前任户部尚书许思政?”

“是。”程卫昭道,“殿下看看这名刺客的脸。”

萧雷蹲下身将人翻过来,看清刺客的脸后惊讶道:“有些像许思政。”

李鹤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忽得想起接风宴上付瑜带来的那名女子:“许思政的那对兄妹没死?”

萧雷道:“也有可能是巧合。”

“我不相信巧合。”李鹤霖站起身看向程卫昭,“方才他跟你说了什么?”

程卫昭道:“说我父亲派他来收拾残局,让我将这枚令牌交给殿下,然后栽赃给靖国公。”

“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程卫昭笑了笑:“我又不认识他,如何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虽在我父亲身边呆过一两个月,但我父亲信任谁任用谁我从来都不清楚,或者说,我的亲人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我又为何要信任他们。殿下,事情就是这样,孰是孰非自由殿下判断。”

夜晚春寒料峭,章麓裹紧披风,沉默的坐在马车里,一旁的清潭抱着自己的女儿,被晴放虎视眈眈的盯着。

忽得,章麓睁开双眼,道:“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但你要对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进行补偿。”

清潭双眼一亮:“姑娘请说。”

“你说你想活着,我给不了你希望,那我可以告诉你,弱者纵然声嘶力竭也无人问津,可强者哪怕轻声细语亦犹如雷霆。”章麓道,“这就是为什么吐谷浑明明靠着祁中岳打开了北宁关的大门,也无法继续深入的原因,他们不够强,过去不行,现在不行,将来也必定不行。”

“你固然可以为了一时利益转投我的敌人,也可以为了荣华富贵违背良心做世族的帮凶,但这样的你在强者面前永远都羸弱不堪,是随时可以放弃的一枚石子,而不是令人仰望的高山。”

清潭袖中的手攥得很紧:“姑娘想说什么。”

“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章麓伸出手,轻轻撩开清潭耳边的鬓发,如妖鬼的低语一般轻声道,“榷场售卖的兵器定然有锻造图纸,有了它你就拥有了这条商路的话语权。”

清潭一惊:“我接触不到这些。”

“那就想办法接触。”章麓定定的注视着清潭,“你有白鹰,他们为了户籍嫁给了多少胥吏?踏入了多少官员的后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这张关系网不够庞大,你坐不到今天的位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白鹰就像木刺一样,握在手里自然好,可握在别人手里就是膈应,没人会任由你在德州养着这么多白鹰。王武也好,付瑜也罢,说白了也不过是棋子而已。上面的人每天虎视眈眈的盯着你,可你却一直好好活着,就说明你并没有完全被他们掌控,你有令他们忌惮的东西。”

清潭轻咬着唇,一言不发。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在西洲侯的拥护下,五皇子李谨焕登基成为了皇帝,赵晚舟成为了天下第一商,坐拥金山银山,靖国公病死在奉天的一场大雪之中,安国公被人绑在马上拖死在了北宁关的城墙之下,李氏一族死的死疯的疯,祁中岳成为了吐谷浑的国柱,拿着德州百姓用血泪锻造出的刀剑破开了鄯州的大门……如果这样的梦真的成为现实,清潭,你觉得你留下的白鹰还能留住眼下的富贵吗?”

清潭看着章麓,双眼许满晶莹:“那姑娘呢?梦里的姑娘是怎样的呢?”

章麓沉默了许久,久到马车进了城门,在墨云骑的队伍旁停下。

“梦里的我死在了盛夏的夜晚,被雍贵妃一刀捅死在虞庆侯府,永远留在了肮脏的盛京。”

清潭:“所以,姑娘并没有看到五皇子登基对吗?那梦就必定不会是真的。”

“借你吉言。”章麓笑了笑道,“我给你三个时辰考虑,我希望在旭日东升的时候,能得到你的答案,这段时间换物居就暂时歇业吧。”章麓推开车门,“劳烦楼卫尉送她回换物居。”

“是!”

“姑娘!”清潭从马车里追了出来,跳下马车来到章麓身边,附在她耳畔低声道,“淬刀法藏在付瑜府上的暗室里。谁生来能选择血脉?我们想做晋人,愿做晋人,渴望做晋人,一个普普通通的晋人。”

月光越发朦胧,惊雷轰隆作响,雨滴于天空中纷纷扬扬落入地面,一把油纸伞撑在了章麓的上方,李鹤霖就站在她的身后。

章麓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认真的看着清潭:“希望你说到做到。”

信任是砖砌的桥梁,一旦崩塌,修复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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