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还挺会玩儿。”
楼下忽然嘈杂了起来,章麓倚着窗沿往下望,只见一白面书生在一众持刀侍从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那书生笑着与人打招呼,然后快步登上楼梯直奔二楼正北方的一间房。因为距离远,章麓看不清对方手里拿着什么,只隐约瞧着像是一本书册。
“那屋子是谁的?”章麓问。
逐雪压低声音道:“那是主家的屋子,那白面书生叫张贺成,是柳杰的亲信,也是这榷场的老板。”
“不,他不是张贺成!”章麓肯定道,“我见过张贺成,与他长得不一样。”
张贺成,那是章麓刻在骨血里的人,承载着章麓满腔仇恨。就是这个人,当年在北宁关外骗了她,让她走错了路,误了军机,葬送了锋云骑,也葬送了北宁关最后的希望。
每每午夜梦回,她都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轻信一个身世凄惨的陌生人,同情心不该是一个身在战场的人该有的东西。
“主子!”晴放担忧地望着章麓,“主子,宽心。”
宽心?不杀张贺成,她如何宽心?
章麓压住自己暴动的心跳,方才还在手中旋转的茶杯,早已四分五裂。
逐雪不知道张贺成与章麓之间的渊源,他之前随着主家来过几次,见过那白面书生,他自称张贺成,自己便认为他就是张贺成。
不过对于章麓的反驳,他也没有过多解释,只道:“他来意味着要进入下半场了。”他指了指外面近乎黑了的天色:“下半场便是那些死奴,之前所有的规矩在下半场都失效,请姑娘务必小心。”
章麓‘嗯’了一声,随手将桌面上碎瓷片聚拢在一堆,看向慕容九:“要吗?”
慕容九看了一眼那些裂成三角形的碎片,笑了笑:“可以。”
楼下人声鼎沸,口哨声与起哄声混做一团。章麓有些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单手撑在窗棂上,百无聊赖地窝在浅色的黄梨木太师椅里,看着下面人兽混杂的一幕幕。
这不是先前的规矩都失效,而是作为人的底线也一并抹除。
面色姣好的少男少女被拉到台子上,小厮将他们身上的脚镣打开,将他们放在一群垂涎欲滴的兽类之中,尖叫声与嬉笑声此起彼伏。晴野和晴放都避开视线,慕容九背靠着窗户面色难看,逐雪垂下头一动不动。
章麓手指缓慢地敲击着桌面,一声又一声在沉默中震耳欲聋。
忽有绸带从屋顶垂下,五位怀抱乐器的女子顺着绸带飞速而下,落于舞台中央时以弦为矛挥退涌上来的众人。原本吵嚷的大堂瞬间为之一肃。
“各位!”二楼正北的房间门被打开,白面书生走了出来,他面带微笑的望着众人,扬声道,“今日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不过在开始之前,还有一件货物需要最先开标,这件货可是极品中的极品,世间难有与其比肩的好货。”
一道破风声擦过章麓耳侧,章麓微微偏头的一瞬间,瓷片的白光从眼角划过,随着‘咚’得一声,逐雪倒在地上,开裂的脖颈露出一截白色的颈骨,煞是骇人。
“瓷片还是没有针好用。”慕容九用逐雪的衣服擦干净瓷片上的血迹,“接下来怎么办?”
章麓从腰包中抽出面纱戴好:“把他丢下去。”
“得嘞!”慕容九抱起逐雪,一脚踹开窗户,将人直接丢了下去。
颅骨在人群中炸开,吓晕了几个客商,其余人皆是惊魂不定,不知道主家到底是在搞什么。
白面书生抖开折扇,优雅地摇了摇:“各位,瞧见了吗?窗户旁那位带着面纱的绝世美人就是本次的开场货,这位可是虞庆侯的女儿,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段有身段,一曲飞天舞让陛下都神魂颠倒赐下‘长安双姝’的名号!今日若是让她走出这榷楼,来日便是各位的祭日!所以,凡是有谁能拿下这位美人,不单单这位美人送他,连带今日下半场所有货物,都随他挑!”
晴野大惊:“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换物居把我们卖了!”
“不管谁漏的消息,今日必须把她拿下。”章麓指着楼下。
“榷场的老板?”
“不,是那个老鸨。”
这是个假张贺成,账本未必在他身上,与其在一个假货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把这个老鸨抓起来,一个能随便进出福徵寺的人,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们上来了哦~”慕容九吹了个口哨,手中瓷片快速翻转着。
“走!”章麓一声令下,晴放直接踹开大门,抽刀的瞬间便将冲在最前头的几名佩刀随侍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