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走出雍和宫,李谨焕包含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程卫昭懒得再看他一眼,跨过门槛,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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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安大长公主的事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此时,章麓三人正凑在一起研究刚赢的金鳞孔明灯。
“这灯挂在杆子上的时候还觉得大,如今拿在手里才发觉这灯极大。”章引玉爱不释手地摸着灯罩,用手指细细描绘着上面呼之欲出的精美图案,“这笔法看着有些像出自程世子之手。”
“程世子?”黄媛媛不解。
“就是西洲侯的嫡长子啦。去年中秋才请封的世子,不过听说他与西洲侯不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章引玉解释道,“程世子去年的除夕宴上曾献过一幅《飞龙在天》图,画的栩栩如生,陛下甚是喜欢,六公主曾讨来在去年的春日宴上让贵女们共赏。那龙的鳞片还有爪子的笔法,与这只麒麟几乎一模一样。没想到工部这次下了血本,竟请动了程世子亲笔作画,要是让那群贵女们知晓,怕是要疯了。不过……我们要去哪里放灯呢?”
章麓和黄媛媛鲜少入京,对长安并不熟悉,便没有说话。
一旁的春华这时出声建议:“姑娘们可去风雨桥上放灯,那里是御河上最高的地方,两侧没有小楼遮挡,应是能飞的很高。”
黄媛媛:“风雨桥人太多了吧,听说那里离城南的贫民窟挺近的,娘亲不让我往城南去。”
这么一听,章引玉面带犹豫。
春华又道:“风雨桥今日有一对樊大家亲手所制的鳌灯,许多人都会去围观。”
“樊大家?”章引玉惊呼,这位可是有多少钱都请不来的大师。
经过反复的思想挣扎后,章引玉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向往,认同了春华的提议:“那就去风雨桥上放灯吧?整个江面数那里最高,桥下还是放河灯的最佳之处。到时这灯,定能成为全长安城的焦点!”
此时已经入夜,花车鳌灯已经上了御街,顿时让这条街上也变得热闹非凡,人们摩肩接踵,三人紧紧拉着手才能避免被挤散。
如此多的人,也使得街上的人鱼龙混杂,不少人丢了钱袋子,三人因着有侍女再侧护着,反倒好些。
走上桥时,人终于少了些许。
三人扶着栏杆朝洛水面望去,已有不少花灯漂浮在水面之上,灯火熠熠。
许多百姓举家出游,不少孩童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快乐的挥舞着手中的糖葫芦;还有带着面纱的姑娘,含羞带怯的接过年轻公子递来的花灯,一旁其他的姐妹都在哄闹着;刚刚参与过的‘射’艺还在进行,头彩变成了一盏玉兔孔明灯,虽依旧独具一格造型精美,却比金鳞孔明灯要差的远了一些。
长安确实比北境要繁华许多。
章引玉因着年年都是独自一人在府,所以每次都带着侍女跑出来玩儿,早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她的目光只盯着那一对鳌灯看,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桥下的方向‘哎’了一声。引得章麓和黄媛媛的视线也转了过来,顺着她看的方向瞧。
“你看到什么了?”黄媛媛问。
“好像看到姑父了。”章引玉蹙眉,再定睛看过去时,又瞧不见人影,便说:“大概是我眼花了吧。”
章引玉自父亲外任便一直跟着姑姑,一直将其当做母亲看待。以往两个弟弟还小,姑姑只能待在府上看护他们,今年两个小子已经十岁,本想跟姑姑、姑父一道带着两个小子出来逛逛。谁知姑姑染了风寒,只能打消了计划。
“姑父这会儿应该在府上与姑姑吟诗作赋,怎么会出现在洛水御街,定是我看错了!”章引玉肯定道,随即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章麓的目力比章引玉强很多,她刚刚顺着章引玉的视线看到了姑父的侧影,只是身边似乎有个女子,但因看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姑姑。正当她想要叫章引玉一同过去看个究竟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个人拍了自己的肩膀:“麓儿妹妹!”
这声音令章麓陡然一个激灵,瞬间转身,黄媛媛立刻伸手拦在章麓身前,章引玉边嘟囔着‘狗皮膏药’,边拉着章麓将她护在身后,三人均眼神戒备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崔敏先看着眼前三人如同受了惊的猫儿一般,甚觉有趣,也没感到不快,反而更加兴奋了。
他手里依旧摇着宫宴上那柄象牙扇,换了一身湖绿色鱼儿纹蜀锦翻领袄,腰间依旧挂着那枚血玉玉佩。
“麓儿妹妹,你我竟能在这茫茫人海中相遇,还真是缘分天定。”崔敏先直勾勾地盯着章麓,赤.裸.裸.的用眼神描绘对方明艳无暇的脸蛋、玲珑身躯、白皙手腕。
“我呸!狗屁缘分天定!崔敏先,我警告你,离我们远点!”章引玉带着章麓往后退,黄媛媛也顺着向后退,北雪护在章引玉身侧,也把章麓挡在了后面。春华拉着章麓,有些害怕,章麓被她扯着一步步往后退去。
崔敏先眉眼弯弯,笑容深深,他头一歪,手中扇子轻挑一下,身后的侍卫立刻将北雪和春华拉开,还有个想去拉黄媛媛和章引玉,却被章引玉一脚踹开,怒吼道:“我乃千牛卫大将军之女,尚书右仆射的准儿媳,你们胆敢碰我一下,必不得好死!”
侍卫有些犹豫,周围看热闹的人有想管的,一见对面那男子一幅无所谓的表情,便知道地位比千牛卫大将军更高,连忙远远避开。
章麓握住章引玉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后,让她护住黄媛媛,冷声质问道:“崔世子好大的威风,我们三个但凡有一个出了闪失,你安国公府赔得起吗?”
“麓儿妹妹说话何必如此难听,本世子不过是想邀请麓儿妹妹一同赏灯罢了,哪儿想到妹妹们居然讲本世子想的如此龌龊!实在是令本世子颇为伤心啊。”崔敏先似笑非笑的盯着章麓。
章麓看出他的有恃无恐,便知他今日是有备而来,不禁嗤笑一声:“崔世子,虞庆侯府虽动不了安国公的爵位,但动你的还是绰绰有余,毕竟听闻安国公还有一位嫡妻所生的嫡长子,你只是继室所生,他即为长子做世子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崔敏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说:“妹妹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就那个废物,还想做世子?陛下可不会允这种荒唐事!麓儿妹妹还是别挣扎了,随本世子一同去游湖吧!”
说罢,便要伸手抓她。
章麓一把抓住崔敏先的手腕,按住脉门略用巧力,便将其胳膊直接反转朝外,疼的崔敏先直跳脚,连声喊到:“放开!”
“放我们走!”章麓又重了三分力道。
“快将她抓起来!”崔敏先咆哮道。
侍卫们闻声而动,章麓一脚将崔敏先踹开,又将手中幕笠旋出去击倒一个近身的护卫,眼疾手快立刻从另一侍卫身边抽出一把刀,护在黄媛媛与章引玉身前,恨声命令道:“把春华和北雪放了!”
崔敏先踉跄起身,揉着被踹得巨疼的胸口,厉声威胁道:“你砍一个给本世子看啊!我倒是想看看,长安城内行凶,虞庆侯有几条命能赔!”
章麓一点都不为所动,反而笑道:“你也可以试试,今日伤了我,安国公府又有几条命能赔!就算我范阳章氏功高盖主,但我章氏守北境百年不倒,护幽云十六州六百万百姓,岂是你一个纨绔子弟能侮辱的!今日若是敢动我,明日我父便会参你安国公府教子无方,侮辱功臣之后,我倒要看看,那个时候是你死还是我活!”
崔敏先闻言,只能咬牙不动,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他看了一眼周围,目光落在春华的身上眯了眯眼,命令侍卫放人。
他态度软化了不少,柔声说道:“本世子只是爱慕麓儿妹妹而已,何必闹得如此僵硬。人我还你,你也把刀放下如何?”
“你往后退!”章麓一手将春华拢在身后,一手持刀后退到桥下。刚丢掉刀,准备与大家融入人群离开这里时,忽然感觉到一股推力袭来——
“姐姐!”
“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