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那个方向望了望,问道:“她就是去年上元灯节,在邓州宥园与你叫嚣的那个?”
“是啊,她姐姐因着名节有失自缢而死,前朝小皇帝为了安抚给柳家两兄弟抬了位置。这小丫头踩着堂姐的尸骨上位,仗着自己亲爹是河南道节度使,就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天天鼻孔朝天的,不过她也得意不了几时了。”
李啸林蹙眉:“姐姐何出此言?虽河南道的兵力远不及幽云十六州,但柳杰对河南道的把控却很稳固,且有从龙之功,只要不造反,至少惠及三代。”
“你可知河南道境内的通惠河漕运一年能过多少漕船与商船,而这位节度使大人又上交过多少银两?”
李啸林摇头:“我又不在户部,打听这些干嘛?”
雨陶郡主白了他一眼,摇头道:“哎,愚子不可教。柳杰贪了那么多,如今国库空虚,陛下不可能不查,只是缺个正当理由。”她的目光移到章麓身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这厢的章麓与马儿熟悉过后,拉着缰绳翻身上马,刚入球场,早已等候的崔敏先就用球棍进全力击出一球,直朝着章麓后脑而去。
带着飞云掣电的速度,可见崔敏先是下了死力!
离章麓还有三步远的李鹤霖刚想伸杆拦截,就见章麓拽紧缰绳一个侧身,狠狠的将球打了回去,速度之快令崔敏先措手不及。
章麓回击的力道比崔敏先更甚!只见那球流星赶月,直朝崔敏先面门而去!
那一瞬间崔敏先陷入了窒息般的恐惧里,他瞳孔放大,嘴角的肌肉不断抽搐着。不断的告诉自己要躲开,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彻底僵硬在原地!
“哥哥!”崔梦宜惊叫道!
然而那球只是堪堪擦过他的脸颊,死死的钉在了他身后半廊的木柱里,坐在木柱旁的姑娘们,能明显感觉到一闪而过的剧烈.震.颤。
崔敏先抬起手,在灼热如火烧的脸颊上抿了一下,鲜血沾在他的大拇指上,就像胜利者摇出的胜利旗帜,带着刺目的耀武扬威。
崔梦宜看着自家哥哥脸颊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心疼不已,对章麓的恨意更深了三分。而她身后半廊里的小娘子们,则盯着完全嵌入木柱的马球,一个个被吓得噤若寒蝉,寂静压抑的空气里,只留下烤栗子的噼啪声。
一柄马球杆在章麓的手里宛若一柄尖枪,她随意的在手腕上翻转了几圈,带着股桀骜不驯的意味。
李鹤霖望着她,就像望见了一柄银枪在手,沙漠立马驱敌的将军。
“你这背后偷袭的手段还不盛关外的土匪呢。”章麓狂放的语气,让崔敏先的理智彻底被怒火掀翻。
“你!”
李鹤霖突然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确实如此,你们若是就此认怂,我倒可以宽宏大量,放你们先入两球。”
此话一出引得周围人的憋笑,崔家兄妹白了脸色。
但认怂是不可能的,当着众多旧族新贵家子弟的面,崔家的脸面容不得他们如此丢弃,只能沉默着引马走入马场。
这场马球赛打得毫无悬念,且不说章麓和李鹤霖的.马.上.功.夫,单手上的力道就不是崔家兄妹能比的。他们二人一杆能击七八丈远,但章麓和李鹤霖可一击直接过半场,两人接力几乎是半刻钟便可进一球,一炷香燃烬,已然进了二十几个。
场下的娘子惊讶于章麓的勇猛,而郎君们却顿感眼前一亮。虽传言北方女子彪悍不通文墨,无法红袖添香、花前月下,但她的高傲与爽朗,却激起了他们潜藏的征服欲。
于是,原本的赏梅宴变成了马球盛会,章麓与李鹤霖组队,与其他两两一组的郎君纵马奔驰在马场上,而在下面呐喊助威的章引玉,后来也被这股欢乐的氛围带动,骑上马打起了马球。
反倒是主张打马球的崔家兄妹被晾在了一旁,脸色如打翻了的酱油碟,连带的还有不会骑马,只能在一旁干看的柳家二姑娘。
直到残阳照墙,暗影斜竖,这场宴会才终于结束。
待最后几个纨绔互相搂着肩膀,意犹未尽的离开马场,场中便只剩下整理球杆的章麓和李鹤霖。
“崔环在安化的生意出了点岔子,老鼠要出洞去平,我不好出京,但可以遣人陪你,想瞧瞧吗?”李鹤霖状似无意的解着护袖,在旁人看来两人不过是在闲聊。
“去,老鼠的假闺女在三叔家都要钻出个洞来了,总要瞧瞧她到底打哪里来的。”
待最后人都走光了,雨陶郡主才施施然起身,待路过柳二姑娘时,冷不丁的落下一句:“看来这章六姑娘是真的入了三皇子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