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虞静央也不再伪装,冷冷看回去:“西戎攻进南江王都之时储君仓皇而逃,那时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储妃?这五年里你我情分如何,众人都心知肚明,储君还要自讨没趣纠缠不放吗?”
“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去,你也还是孤明媒正娶的正妻,想逃走?别做梦了。”郁沧冷笑。
明媒正娶的正妻……
虞静央任他大言不惭,心中怒极反笑。她在南江空有储妃的名头,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没有得到半分储妃应享的待遇,若她不反抗,任何人都能来踩一脚。
郁沧还在一件件“清算”:“你刚到南江时还是个温婉懂事的女子,后来却性子越来越倔,屡次忤逆于我,甚至杀了郭元昌。你在府上受人轻视欺侮,我有心护你,你却一次都不肯向我低头,宁愿避居行宫,这桩桩件件,我可有何事夸张冤枉了你?”
桌子下,虞静央的手藏在袖中,缓缓笑了:“若当时我没有病倒,没有自请去行宫修养,你会护着我吗?”
她问完,郁沧的脸色愈发地冷,却没有说话。“护着”背后藏着什么深意,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揣着答案问问题的感觉分外地安心,虞静央翘起唇角,杏眸中含着寒冰似的挑衅,一字一句讥诮道:“你不会。你只会把我亲手送进历阳宫,就连看似端正严苛的王后娘娘,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历阳宫,是郁沧的父王——南江王的寝宫。当时宫宴上宴酣正浓,她独自坐在角落,当那道浑浊却写着欲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几乎要忍受不住强烈涌上来的作呕感。
“储妃犯了什么错,值得幽禁千寻塔这般重的惩罚?沧儿,你未免太不怜香惜玉了。”南江王道。
郁沧回道:“只是内宅的一些小事,不足入父王尊耳。”
南江王目光游移在虞静央身上,意味深长道:“储妃是齐国人,不习惯南江的日子也情有可原,闲暇时可以多进宫来,学学规矩也是好的。”
郁沧的动作几不可闻一顿,旋即恢复如常,拱手笑道:“儿臣遵旨,今后会常送虞氏入宫拜见。”
父子间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定下了她的去向,王后坐在凤座前高高在上,无甚表情,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虞静央留在原地,指尖凉得如一滩坚冰化成的枯水。
偌大的南江王宫恢弘又肮脏,污秽藏在暗处,其实早就已经上演过君夺臣妻、叔夺兄嫂的惨剧,被掠夺来的女子因美貌失去自由,又因无依无靠葬身黄土。南江王室早已烂进了骨子里,今日父子合谋,若她逆来顺受,便要步那些女子的后尘。
当晚回府,虞静央端起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次日,储妃突发恶疾,自请避居行宫修养。
……
她话语直白不加掩饰,眼中赤裸裸的讽刺更是刺痛了郁沧,当即站起身:“虞静央,你闹够了吗!”
虞静央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他发怒,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郁沧压抑住怒火,绕过桌案走到她面前:“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这是你们中原的道理,亦是南江的祖训。你是南江储妃,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他手撑在桌子上俯视她,是劝说,也是最后的警告:“跟我回去,从前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虞静央失笑,垂在袖中的手指渐渐握紧了那只鼻烟壶,眸中是明晃晃的野心:“要是我不想呢?”
“那就让你不得不愿。”
郁沧彻底暴怒,直接拽住她手腕往床铺方向带,虞静央一惊,立刻想抽出手反抗,奈何力气不敌,又被他粗暴地压在了墙角。
炽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虞静央胃里一阵翻搅,几乎是本能地开始抵触,用尽全身力气不让他贴近。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侍卫,刚撞开门,隔壁房间立刻涌出一大批南江侍卫来,再加上原本就守在门口的人,双方人数霎时间悬殊起来。
郁沧表面上只带了几个人,怪不得敢如此嚣张,原来是早有后手!
缠斗还在继续,混乱间,虞静央抓紧手中的物什狠狠一挥,那小巧的“鼻烟壶”尾部瞬间弹出一柄细长的刀片。随着一声闷哼,郁沧骤然脱力,她抓住机会挣脱开来,推倒中间高大的博古架拦住逼近的人,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打开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