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受损,很可能已经没有生育的机会了。可一个皇长孙对晋王府何其重要,她做不到的事,只有交给其他女子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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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等到萧绍安排好新增的守卫布防,夕阳已经西斜。事了,他走进内院,沿着阁楼的一层层台阶拾级而上。
虞静央身子不好,而今又受了惊吓,萧绍以为她会窝在绥欢院里哪都不去,一问侍从才知她竟不在,而是把自己藏进了内院东南角的明月楼。
一直上到第三层,萧绍才在檀木花架后的角落里找到了她。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虞静央没有睡着,只是抱膝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兽。
长这么大,她怕是第一次看见那样血肉模糊的场面,到底是被吓到了。
萧绍心中不是滋味,走到她面前:“殿下,怎么躲在这里?”
他出了声,虞静央才发现他的存在,眼中尚有茫然,望了他一眼,复又低低垂下:“这里安静,没有人。”
杀死那个细作的凶手还没找到,在她的心里,现在可不就是没有人的地方最安全吗。
萧绍抿唇,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蹲下:“我的亲卫围住了整座公主府,只要有形迹可疑的人现身,他们立刻就能察觉到。”
偌大的阁楼点了几盏灯,正好控制在不暗也不亮的程度,暂时安定了虞静央不安的心。她听出萧绍话中的安抚之意,眼睛无措地眨了眨。
“可是……有人说凶手出自公主府。”
谣言已经渐渐平息下去,却还是传到了她耳朵里。萧绍眉峰蹙起,正想说什么,虞静央已经先一步开了口:“不是我杀的。”
第一个字说出口,她的眸子就禁不住红了,声音酸涩:“你相信我吗?”
她手指悄然揪住了他的衣角,就像从前闯了祸害怕时会拉他的袖子那样,是恐慌无助下才会下意识做出的依赖他人的举动。
萧绍心情复杂,终是没有躲开,对她说:“这种荒谬的谣言,没有人会放在心上的。”
连看见兔子受伤都要伤心掉眼泪的人,怎么会指使杀人。何况她身边现在没有一个习武的心腹,连仵作查验那个南江细作的尸首时都要感叹称奇的手段,在公主府根本找不出有能耐施展的人。
得到了他的回答,虞静央的状态渐渐平静了一些,下巴垫在膝前交叠的手臂上。
蜡烛静静燃了半根,萧绍正思忖如何才能让她自愿下楼,至少不要在这里独自缩着,寂静的环境里,虞静央的声音轻轻响起:“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萧绍知道她在问什么,目光移向她身后修葺细腻的砖墙,站了起来:“与廷尉府相比,我的人能查出更多灰暗处的线索。而且,这一案只有我经手,陛下和晋王才能彻底放心。”
处处为君王、为同僚着想,如此的恭谨无私,仿佛穿上官服站在朝堂上,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臣子。
难道……就没有一点私情使然吗?
“你与从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霜雪般皎洁的月光透过花窗映进来,虞静央望着他,那颗七窍玲珑心也短暂地生了锈,没过脑子的话语随着微动的双唇小声问出:“为什么呢?”
话音落下,萧绍竟一瞬间看回她,眼睛里压抑着不知何种情绪,好像有难以置信,还有愠怒。
许久之后,他说:“是不是必须永远是你讨厌的样子,你才可以安心?”
虞静央愣住,几乎是下意识就要问,而他还没有说完,咬着牙:“人人都可以问我为什么,只有你不能。”
望着他不甘又愤恨的模样,她终于回想起什么,那段刻意忽略的记忆又被吹开了表面的尘土,变得清晰起来——曾经离别的时候,她选择了最狠最伤人的话,把嫁给他称为“下嫁纨绔”。
可他不知道,那时她口中最嫌弃最厌恶的,其实是她从前最向往最期待的未来。
虞静央心一抽,哑声道歉:“我说错话了,对不住。”
萧绍几步靠近她,急切地问:“告诉我,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离开大齐,后悔选择了那人……
“我……”
虞静央别过脸,“这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不重要!”萧绍突然激动起来。
在虞静央略显错愕的注视下,萧绍后知后觉回过了神,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眼中执拗的光也暗了下去。
重要吗,不重要?
“你当时说,不喜欢无用的纨绔,现在又说不重要……其实,你根本就是腻了吧。”
萧绍忽而感到一阵无力,仿佛多年的经营谋划都在今日付诸东流,什么成果都没有看见。
他声音低哑:“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变成了什么样子,你都不会再喜欢了。”
是啊,不重要了。
萧绍心中再也没了希望,向后退了一步,袖子却被拉住了。
他猝然回头,看见月色澄澈空明,与柔暖的烛光交杂在一起,窗前花枝摇曳。虞静央急急站了起来,眉头委屈地蹙起,涩声道:“萧绍,你不能这样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