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及此,虞静央起身,侧脸在烛火映照下投向光洁的墙面。
“大人于母亲有愧,就帮她的女儿做一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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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虞静央同林岳青说了什么。从廷尉府秘密离开后,她低调回府,过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小厮通传府外有人求见。
这个时辰,本不该有人来访。不知为何,虞静央莫名感到一阵心慌,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如常问道:“是什么人?”
小厮答:“是个生面孔,但带了信物,说是只要殿下一看,就一定会见他。”
虞静央蹙眉,命人把信物拿上来,竟是一面南江的令牌。
晚棠大惊,对着小厮厉喝:“怎么做的事!这种东西也敢呈上来,不怕污了殿下的眼!”
小厮不明所以,慌慌忙忙跪地请罪。其实做下人的不会读书识字,更别说辨别其他民族的文字,认出这是来自南江的令牌。
晚棠训斥几句,却也没动真格,暗中使眼色让人退下。
虞静央久久不言,目光始终集聚在那一块令牌上,越来越冰冷。
晚棠担心扰了她心情,忙道:“殿下,我这就去把那人赶走。”
晚棠欲前往,被虞静央拦住了。玉京这么大,只要有意,南江的细作想混进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敢拿着令牌直接来公主府找她,多半是得了上头主子的令。
现在南江的内忧外患,不复昔日强盛,自然要竭力维护与大齐的联姻,但就现在大齐朝廷的态度来看,维系这段关系的意愿明显不高。眼见她留居玉京迟迟不见启程,南江王庭终于是坐不住了。
虞静央倒想看看他们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吩咐道:“让那人进来。”
片刻,来自南江的细作走进外院。四下清净无人,虞静央就在廊前等着他,颇有和亲公主的谦卑气度。
“见过储妃娘娘。”来人眼露精明,脸上堆起笑,走近行了个大礼。
“今日奴才前来是奉储君殿下之命,专程给储妃送一样东西。数月不曾见面,殿下很是想念,希望储妃收下此物后能早日辞别母国,平安归来。”
他手里捧着一个锦盒,里面不知装的什么。虞静央心中微沉,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亲自打开了盒盖。
“哐当——!”
盒盖重重摔在坚硬的石地上,裂开几道狰狞的纹路。在看清里面放着的东西后,虞静央面上骤然没了血色,失态地僵在了原地。
郁沧费尽心思送过来的东西,不是名贵的珠翠金玉,不是骇人的刀剑毒药,而是——
一件她穿过的小衣。
关乎女子清誉的重要物什,自己妻子的贴身之物,就这样被郁沧拿出王储府交给外男,一路经过千里,从南江送到了大齐。为了逼她回去,不惜在她身上再压一座名叫贞操的大山,用这件小衣告诉她——若不肯服从,我随时可以让你身败名裂。
晚棠还在不可置信地怒斥细作,虞静央缓缓抬起目光,不躲不闪对上那人晦暗又狡诈的眼睛,须臾过后,露出个柔婉的笑。
“储君的思念之情,本宫知晓了。望使者把话带到,等到形势合适,本宫自会向父皇表明归思。”
说罢,她也不再说什么多余的话,缓声细语道:“使者请回吧。”
“那奴才便告辞了。”
南江人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一句保证,细作会意,笑着拱了拱手,转身离开。虞静央远远望着那人退下的背影,美目中满含的和善渐渐凝结成冰,神采闪动,隐含着别人看不出的疯意。
她扔了锦盒,把那件小衣攥在了手里,水葱般的指尖深深嵌进衣料,把其上精细的绣花抓得凌乱破碎。
所谓贞洁,所谓清誉……相比性命,它们就像废柴一样一文不值,不过是用来哄骗、苛求女子逆来顺受的枷锁。
既知如此,她为何还要盲目顺从,破了这枷锁又何妨?
府门大开,细作已经跨出门槛。虞静央双唇开合,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说了一句话,宣判了那人死刑。
“杀了他。”
她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几根锋利细长的银针破空而出,越过走廊院落、青竹繁花,直直袭向府邸门口。
暗器穿胸而过,那人身体瞬间僵直,倒在了“公主府”牌匾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