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习武,十二岁时被指去保护宣城公主,昭宁十五年随送嫁仪仗进入南江。当时,她还不是大名鼎鼎的梨花寨大当家,而是虞静央身边的掌事女官,晚梨。
因为战败国的缘故,她们在南江的日子并不算好过。她守在玉驾前,甘愿成为一把锋利的刀,危险时出鞘,平时则归在鞘中,陪公主一日一日好好过。
女子远嫁异国,能依靠的也就只剩她的丈夫。虞静央做了南江储妃,要想安稳度日,便要尽力与她的丈夫郁沧王子处好关系。起初,两人不是没有过相敬如宾的和睦日子,但好景不长,这种和睦很快就被打破了。王储府上本就有一众不安分的姬妾,而这还不算什么,一封自大齐远道而来的书信,给了这段本就不深的夫妻感情致命一击。
那晚,郁沧拿着信冲进虞静央所居的院子,把满室陈设摔了个粉碎。
有人不想公主好过,很久前就有意在南江散布有关她的谣言,分明都是莫须有的事,可谣言猛于虎,一旦被强加在一个女子身上,等待她的就会是无尽的祸事。
郁沧生性自私冷漠,从来只相信自己。他信了那些谣传,只是从前一直积压在心底没有发作,这次再加上一封信,他骨子里的暴虐和多疑便悉数爆发,再也藏不住了。
郁沧对虞静央扬起了手,就要落下时,晚梨冲了上去。她跪地求情,死死挡在虞静央面前,试图通过重提大齐公主这一贵重的身份说服郁沧手下留情,然而男人正处于暴怒之下,早就失去了全部理智,何况,南江早就不把大齐放在眼里了。
“没规矩的东西,滚开!”郁沧厉声斥骂。晚梨咬牙,紧紧抱着他的腿不松开,因为她知道,要是今日自己退了,等待着公主的将会是怎样的遭遇。
晚梨习武有劲,郁沧甩不开,盛怒之下反而笑了。
“你这个侍女,倒是足够忠心。”
郁沧不再挣扎,突然弯腰下去抬起她下巴,阴恻的声音令人头顶发麻:“长得也标致。”
虞静央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强撑着身体道:“殿下,晚梨已有婚约——”
郁沧打断她,冷漠中带着嘲弄:“那又如何?储妃在嫁给我之前,不也是有情郎的吗?”
晚梨虽不知为何公主要撒谎说自己已有婚约,却全然信任她。郁沧的话语明显带有羞辱性质,她听不下去,正欲措辞护主,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道轰然而下的惊雷,使她狠狠愣在了原地。
郁沧扔下她,扬声叫人,如发落一只蚂蚁:“郭元昌,赏你了。记住,好好教一教她规矩。”
“老奴遵命。”话音落下,一个满眼浑浊的老太监弓腰进来,贪婪的视线已经落到了她身上。
到了现在,晚梨终于明白了郁沧的话,郭元昌是他身边最得脸的黄门总管,在宫人之间却是臭名昭著,不知玷污了多少少男少女。
那只干瘦恶心的手爪就要碰上她肩膀,晚梨竭力反抗,就要一手攫住他,而冲进来的一众宫人早有准备,三三两两制住她手脚,灌下去一碗不明汤药。
是软筋散。一旦喝下去,她将再无还手之力。
晚梨怎样挣扎都动弹不得,随着汤药悉数灌进喉咙,她的心渐渐被绝望彻底笼罩。
“晚梨,晚梨,不要!”
虞静央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几乎放下一切尊严地在求郁沧,见他不为所动又奔到晚梨身边,死也不让别人带走她。这时,晚梨身体里的软筋散已经开始生效。
她意识无比清明,身体却动不了半分,被人拖出去时,仍可听见身后公主撕心裂肺的哭声。
今晚她护不住公主,也护不住自己。
晚梨被扔进了主院侧面的小厢房。阴暗逼仄的空间里,树皮般粗糙的手掌、如毒蛇般湿滑阴冷的呼吸、不怀好意的狞笑声,晚梨无法反抗,只有眼睁睁看着郭元昌向自己逼近,下流地把玩着她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那恶臭的唇舌即将贴上她脖颈时,房门轰然被破开了。虞静央急喘着气,鬓发凌乱,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晚梨不知虞静央是如何从郁沧手中脱身的,却知道这里不是她该留下的地方,更不愿她目睹自己此时的不堪,大呼:“殿下,快走,快走!”
虞静央面色惨白,惊慌之下却没有仓皇逃离,而是踉踉跄跄奔进厢房,使劲去拽郭元昌:“停下,郭元昌,本宫叫你停下!”
“滚开!”那郭元昌应是事先喝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药,神志不清的同时色心早已上了头,连来人是谁都浑然不觉,形容癫狂如野兽一般。
虞静央被一把甩开,后仰摔倒在地,手臂擦过尖锐的香炉一角,霎时间鲜血淋漓。她顾不上疼痛,又撑起身拉郭元昌,终是无济于事。
晚梨仍在苦苦哀求她离开,下一瞬却清晰地看见她神色的变化——虞静央眸中的惧怕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一阵决绝的仇恨和杀意。
虞静央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刀刃出鞘,她使出全部力气,将匕首狠狠插进了郭元昌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