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静央无知无觉,双手安静地交叠在一起,露出苍白的指尖。萧绍无言盯着,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成了拳。
他单膝一屈蹲了下来,握住虞静央一只手腕,卷起层层衣袖。纤细白皙的小臂不像从前那样光滑细腻,藏着一道青紫的旧伤疤。
“萧世子!”晚棠惊呼,却不敢上前阻拦。
萧绍呼吸巨颤,几乎压不住心头翻涌而起的戾气,厉声问:“怎么回事?!”
“这,这……”晚棠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惊慌,支吾半晌不知该怎样说,眼眶却渐渐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
突然,她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萧绍面前,如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的袍角,悲泣道:“求世子救救我家公主!南江王室残暴卑劣,日子实在难过——”
晚棠的话没说完,榻上昏睡的女子如同感应到了什么,身子开始发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萧绍一惊,正要传唤军医过来,手却被紧紧攥住了。
他浑身一僵,回头发现虞静央没有醒来,只是像做了噩梦一样恐惧又无助,双唇轻微开合,不知在呢喃着什么。
萧绍屏住气息稍稍凑近了些,听见她胡乱唤着“父皇”“姑母”,都是她远嫁前最重要的至亲,临到最后,偏偏又是一声“阿绍”。
在山洞救下她时,萧绍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忽略那声轻唤,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这一次无可逃避,他步履凌乱地向后退,再也无法自我欺骗下去。
不是说过爱上旁人了吗,现在又为什么这副姿态,对曾经亲手抛弃的人念念不忘?
虞静央,你究竟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连风声都那样萧瑟。萧绍牵着马从淮州赶了回来,还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一心只念着那位与他冷战多日的小公主。
少年时年轻气盛,两人在一起打情骂俏,偶尔话不投机便要闹别扭,但脾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消说几句好话或送份称心的礼物,很快就又和好如初了。
这么久过去,合该消气了。
萧绍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赔礼,一边暗怪陛下和自己的父亲,要不是他们非要逼他去淮州军中历练,自己又怎么会这么久见不到阿绥,气性再大也早就和好了。
等他买一份阿绥最喜欢的点心,再去公主府找她道歉,这点小事便过去了。萧绍如是想。
可是这次,一切却与他心中预想的发展不一样。
当萧绍兴冲冲赶到公主府时,虞静央正在房中绣着嫁衣。金丝银线织锦绣珠,是极为明艳的正红,入眼精致又华美。
萧绍看着这副场景,不由心头雀跃狂跳。难道……父亲已经向陛下求了赐婚的旨意?
他忍着激动来到少女面前,询问时都开始结巴,虞静央却没有和他一样的喜悦,姿态冷淡地否认了。
萧绍僵住:“那,那你这是……”
虞静央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下嫁衣站起了身。
“你与我生气,过了一个月才回来求和,不觉得太迟了吗?”她道。
他明明给她寄了很多信,她端着架子不回,原来是在这儿等他呢。
萧绍很快又笑,以为她还在使小性子赌气,主动服软道:“阿绥,是我不好,以后就算去淮州,我也一定在离开前先找你,不和好就不走——”
他说着,想像往常那样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萧绍再度愣住。
“不必了。”
虞静央没有顾虑他,也没有露出笑意:“整日吵完又和好,和好后又吵,没意思,我觉得很累。”
她言辞冷漠,再也没有从前那样的活泼娇俏,令人感到陌生。明明只过去一个月,却像分开了四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