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背抹去唇边血迹,跪坐在地上指向辛晚楼。
“你不准走,”他哑着嗓子道,“你欠我的……你凭什么走……”
话毕,“咚”的一声,他直直倒在地上。
*
辛晚楼已彻底被搞糊涂了,她实在不明白沈羡亭究竟想怎样。他从庆州回来后变得愈发难缠,辛晚楼颇为苦恼,奈何自己确实心虚,便只能万事顺从。
前几日他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今日起却突然非要她留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才行。辛晚楼被他缠得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在载雪居一角坐着发呆。
这样倒是苦了解休,事事都得他一人亲力亲为,辛晚楼倒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了。
沈羡亭坐在被中,也不说话,就死死地盯着她。辛晚楼渐渐被他盯的有些不舒服,眼神在屋内飘忽不定地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觉得自己再也捱不住,便从椅上起身站起。
沈羡亭见她如此立马说道:
“你上哪儿去?”
“太热了,我出去吹风。”
“那你把炉子灭了。”
辛晚楼无奈地看他一眼,苦笑道:
“可解休不让我灭炉子。”
沈羡亭只看着她,却是一点不松口,她只能再换个借口,道:
“我的行李还在门口,我还得——”
“什么行李,”他一语打断,“要你去哪里?”
辛晚楼便知他又想多,便只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我先前当你是赶我走,就把行李都装好拿出来了——现在要拿回来!”
沈羡亭点点头:
“那让解休帮你拿。”
他说得认真,让辛晚楼一时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解休也不是拉磨的驴子,总不能什么都叫他做。”
不等他反驳,她已走至门边,边推门边道:“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实在是太热了。”
屋门合上,她贴在门板上听一阵,里头安安静静的,沈羡亭并未做什么。她稍放下心,走入冷风中稍解方才闷热,又一路走至载雪居门外。
她的全部行李其实也没有多少,一边一个挎在肩上,一会儿便重新在屋里搁置好了。走出来,见解休正坐在厅里拼那些碎瓷片,便凑过去。
“破镜难圆,你拼这些做什么?”
解休不悦地瞪她一眼,语气不善,道:
“我当然知道破镜难圆,还用你教么?”
他将拼起的杯碗一个个摆在桌上,手里正拿最后一块瓷片拼着,放上去,仍少一块。
“少了……完蛋了,我得赶紧去找找。”他猛地起身,那一桌的碎碟碎碗便又被碰乱了。
辛晚楼跟着他又走入屋内,沈羡亭依旧坐在被中,与她走之前一模一样。解休焦急地在屋内各处找起来,所幸没找多久就在门后找到最后一块瓷片,长舒一口气。
辛晚楼在沈羡亭面前坐下,伸手去拉他的手,道:
“我说我会回来的,没骗你吧?”
沈羡亭躲过,神情冷冽地盯着她,哑声道:
“你还没骗够吗?”
辛晚楼霎时后悔。
好死不死的,她提什么“骗”……
她生硬地咳两声,想将尴尬尽数掩饰过去,自讨没趣地又坐回远处。解休拼上了最后一个杯子,又走回来,对沈羡亭道:
“许少央那个犟种,当庭就给旷野萤行了封刃礼,认了那个该死的楼主之名。”
“我知道了,”沈羡亭的嗓子不容他高声说话,只能轻轻道,“你不愿她做楼主吗?”
“你是乐意的吗?”解休惊愕道,“弃月楼是什么好去处、那楼主之位是什么好名声?如今那就是一团乱摊子,凭什么让少央去接?”
“那你想如何?让师姐同我一样躲在山里苟且偷生吗?”沈羡亭咳了几声,又道,“如今你我三人身份尴尬,不论是谁做了弃月楼的楼主都会视你我为眼中钉……如邝萤一般,兴许还会赶尽杀绝……咳咳……”
他俯下身子,又咳一阵。辛晚楼给他倒一杯水,却被他推开了。
“可若师姐做了楼主……咳咳……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解休打断道,“那是你师姐,你就忍心让她跳入虎穴之中——”
“且不说她做楼主是否能解燃眉之急——”
沈羡亭忽然提高声量,嗓子一下疼得他蹙眉,接着忽然失声,哑得几乎讲不出话。
“师姐的志向……可不止是做个剑客……”
他按着喉咙,一点儿声音都出不来了。
解休沉默良久,脸上闪过诸多复杂神采。半晌,他沉声道:
“那是她的志向……而我,只想让她有条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