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里是什么?”一旁的赫舒眼神极佳,手也极快,一把将那药抢走。乔柯心里一惊,赫舒将药膏在鼻子下嗅了嗅。
“好香。”
她递给诃息。
这药名叫“玉兰息”,虽能极速淡化伤痕、甚至去腐生肌,可却是制毒的千济堂手笔,与其说是药,倒不如说是不致命的毒。可这二人自色然来,左右没见过这等东西,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怪异。
诃息深深一闻,叹道:
“确实香……这味道好熟悉——”
“大公主,还是先还给属下吧。”乔柯说道。
诃息不情愿地将瓶子还给他,侧身在床边坐下。她伸手摸了摸闻淙的额头,可那人只知装睡,她道:
“他既然都睡下了,还上什么药?你赶紧走吧。”
“走?属下我……”
“走吧,”诃息汉话不好,语气多少显得有些生硬,“我可以照顾他的,你可以不帮我。”
“我们居次可以,你快走吧。”赫舒附和道。
乔柯心里暗想,但凡是见识过这丫头给那个姓沈的灌生水的人,都绝不会相信这两个人能照顾好病人——这两人向来是把病号当成牛来对待的。
他犹豫而同情地看闻淙一眼,那人装睡装得认真,可听到此话也不由皱起眉头……
太子殿下还是自行保重吧。
“那属下先行告退。”乔柯躬身,又瞄闻淙一眼,转身出去了。
*
连日的雨让空气里掺着令人烦闷的水汽,人人都在雨气里困久了,便从未如此渴求过阳光。这天午后终于天晴,可却不知缠绵的雨水何时又会落下,东宫众人都赶忙趁着这些许阳光走出宫殿、触碰一点入夏的暑气。
今年气候诡异,虽已入夏,却频频下雨,天气仍是阴凉的。太阳死气沉沉,日色泛着惨白,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不爽快。
长安的第一个夏天让诃息觉得很不舒服,她想念色然的烈日与野风。
陛下最终还是心软,免了闻淙每日鞭笞之刑。可他此次仍是元气大伤,趁禁足在重光殿里养着身子。他心系诃息,不知从哪儿找来只猎鹰,让诃息在东宫里驯着玩儿。
赫舒近日来在东宫里吃的胖了些,中原话仍是说得不利索。她手里拉一根长线,线尾拴着一根衣服上拆下来的狐毛领子,用色然话朝诃息喊:
“居次,我要跑了!”
“好——”
诃息手臂上套一只厚实的皮手套,其上蹲一只十几斤的猎鹰。她扯下猎鹰的眼罩,右手上抬,那鹰便展翅而飞。
赫舒得令,扯着那毛领子飞快地跑起来。
东宫还是太小,那猎鹰几乎是刚飞起来就已锁定那条领子,朝它俯冲下去,须臾便将那毛领子抓在利爪之中。诃息赶忙追上,递给它几块生肉。赫舒喘着粗气站在一旁。
“鹰……鹰还没飞上天呢,就又抓到东西了,”赫舒喘道,“这东西就不是能在中原养的……”
诃息点点头,毫不在意地赤手抓起生肉喂给猎鹰,指尖沾着温热的血水。
“殿下不懂这些,他是好心。”鹰吃完肉,她满目欣然,顺手又摸摸猎鹰的翅膀。
赫舒也凑上前去顺毛捋那鹰的羽毛,她胆子有些小,抚摸那鹰时畏手畏脚的。两人如此玩儿了许久,忽然见乔柯又扶着闻淙一瘸一拐地出来,一时有些尴尬。
诃息端着鹰,问道: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养伤吗?”
闻淙没回答,眼睛亮亮的,盯在那鹰身上:
“能让我拿一下吗?”
诃息摇摇头:“你拿不动。”
闻淙尴尬地轻咳两声,终究还是忍俊不禁:“唉,那便算了,谁让你总嫌我文弱……诃息,一会儿有人来见,在宝生堂——”
“——设宴。”他抬起一边眉毛,微笑着看向诃息。
诃息听了眼前一亮,问道:“是谁?我来了长安以后,还没有认识新人。”
“我家里人,”他柔声说,“人不多,你不必怕。”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笑起来:“不对,是你得把鹰收起来,可别吓到他们。”
“鹰有什么可怕的?”诃息虽然不解,但还是让赫舒把猎鹰藏到屋里去了。
“对了,阿泠在哪儿呢?”闻淙问道。
乔柯回答:“在舞雩殿。”
“还在舞雩殿?”闻淙有些惊讶,“今日难得有太阳,怎么不出来转转?”
“他从来了东宫就没出过舞雩殿。”诃息随意道。
说到此事,闻淙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
“孤去看看他,”说着,他又冲乔柯添上一句,“让宝生堂加一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