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道。
她忽而有些后悔。
*
早知如此,不如不给他下药。
那个背不过诗的小孩又端一盆凉水进来,辛晚楼鼓励地拍拍小孩的脑袋,赶忙用凉水把帕子浸湿,微微攥干后又搭在沈羡亭额上。
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李娘子便将儿子借给她了。虽然那孩子背不过诗,可名气却叫“文”。他娘叫他“文哥”。
文哥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坐等辛晚楼使唤。他看着她将那个生病的人抱起来,又手忙脚乱地喂他吃药。起先一切都好,她刚要把那人放下,那人忽然轻轻一挣,不知道第几次把药吐了出来。
辛晚楼慌忙扶他俯身下去,方才喂进去的一点点药全被他不受控地吐了个干净。
不等辛晚楼开口,文哥已叹息一声,熟练地递过一张手帕。辛晚楼匆匆接过,将他脸上水迹擦掉,又对文哥说:
“文哥,劳你再拿一身干衣裳过来。”
“就在床头。”文哥乖巧一指。
辛晚楼道声谢,又忙着换他弄湿的衣服。这小孩倒是有备无患,明明这么聪明,怎么就是背不过诗呢......
文哥自然不知她心里想的这一遭,在她身后小声道:
“姐姐,你别让他吃药了呗......想想别的办法。”
“啊?”辛晚楼没太听清,忙着将沈羡亭被药汤弄湿的衣裳脱下来,草草丢在地上,“文哥,一会儿再劳你阿娘帮我洗一下。求求你了......”
“好,”他点点头,又说,“姐姐,他喝了药不舒服,想想别的办法。”
“我在想呀,”辛晚楼终于将他的衣裳换好,两下将他塞进被子里,“他烧成这样,水喂不进药喂不进......可这地方的大夫只会开药!”
“真是娇气死了,我让人捅个对穿也没像他病成这样......”
“什么对穿——”
“你听错了!”辛晚楼道。
文哥觉得自己没听错。他有点害怕,拿着湿衣裳急匆匆跑到楼下去找阿娘了。屋里一时安静下来,辛晚楼又开始无尽悔恨......
那瓶一日梦,喝一次能药倒他半日。她好像给他喝太多了。
沈羡亭想去百逾,而百逾地处西北,云中城则在东南。为了能在廿二赶去云水间,她只能让他留在渭城走不了。她先用药让他生一点小病,再用一日梦将他药倒,廿二事了速速赶回。
她本想着尽快将退热的药喝下去就好,谁成想一日梦喝了太多,弄得他现在吃什么吐什么,反倒真的越烧越高了。
辛晚楼心里没底,这人这次许是真要死在自己手里了......
千丝引还没解。
”小气鬼......”辛晚楼骂道,“你都到火余宫送药了,为何不直接替我解了毒?”
“那样我就不必管你.......死就死了!”
*
文哥说,听见那姑娘说什么“捅个对穿”?
“那她必然是山匪了。”李娘子道。
她正要叮嘱文哥少去招惹那两人,那姑娘便从楼上下来了。李娘子慌忙住口,若无其事地朝她笑道:
“姑娘,您相公好些了吗?”
“什么相公?”辛晚楼吓一跳,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他不是我相公。”
“不......不是?”李娘子惊讶道。
辛晚楼与沈羡亭呆的久了,瞎话也是随口就来,道:“我是他债主,他死了我无处追债。”
“......”
“原是这样......”李娘子尴尬道,“那......那您那——欠债的?——他好些了吗?”
此话说到辛晚楼的伤心事,她摇摇头,在桌边坐下。
“我怕他这回会死。李娘子,我要一碗面。”
“好嘞,”她赶忙嘱咐后厨,一时又问,“那那一位呢?我给他煮点什么?”
“什么都不用,他根本一口都吃不下去。”
“啊......好。”
阳春面很快送了上来,那姑娘叹息一声,味同嚼蜡地吃起来。李娘子心里担忧,生怕那人真死在自己店里。此时,她忽而想起一事,忙道:
“姑娘可知,千济堂的二堂主今日要来渭城?”
“什么?千济堂?”
辛晚楼搁下碗筷。
“是啊,他们在城西租了渭南王原先的旧府邸,从两个月前就开始重新布置了......我今早看到,王府门口停了三辆马车,来的都是丫鬟侍女,想来二堂主也快到了,”念及此处,李娘子出言提醒,“姑娘,渭城的大夫才疏学浅,您不如请千济堂的大夫看看?”
辛晚楼垂下眼,不置可否。思虑良久,筷尖已将碗内面条尽数搅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