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杰面露尴尬:“我说的是卢六兄弟。”
“哦......”卢娘子不无失望地应了一声。
朱子杰看出卢娘子不高兴,弥补道:“卢家二位哥哥正忙着,不得空来。等忙过这一阵子,兴许回来吧。哦!卢家伯父托我捎了一封信来。”
朱子杰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一封信。
卢娘子接过信,泪湿眼眶。
她颤抖着取出信。
是爹爹写的。
吾儿映雪:
月前知悉郑家祸事,忧心如焚。幸得卢六告知,你与怀章俱安,汝母始开怀。前尘往事俱去,望你不囿于行,以己之长,立足扎根。吾与汝母日日祝祷,盼你顺遂。
卢娘子想到多年不得见的爹娘,泪如雨下。
卫衡轻拍着安抚她。
她为人子女,不能堂前尽孝,还劳累父母为她忧心。
想到这里,她揪着一颗心,眼泪停不下来。
她这一辈子对得起儿女,对得起郑家,唯独对不起生养自己的父母!
朱子杰从没见过人哭成这样,有些惧怕地看着卫衡,怕他怪罪自己。
卢娘子哭了一会儿,终于止住泪问道:“我爹娘身体怎么样?家中买卖怎么样?”
朱子杰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伯父伯母身体俱安。你家的买卖......”
“我家买卖怎么了”卢娘子其实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爹娘最是周全。
从前路遇落难的书生行商,都不吝施以援手,慷慨解囊。
如今知道自己困窘,怎么会只千里捎来一封书信?
若是家中平安,随信少不得附上一些银票。
朱子杰年龄小面皮薄,还没学得他爹娘哥哥的几分扯谎的本事。
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只得实话实说:“姐姐夫家落难的事半年前传到金陵。地方守官最是奸猾。他们得了消息,知道郑家倒了,就不再扶持卢家的买卖了。往年岁布生意都是卢家的,今年竟然接了孝敬,给了我家。”
说到这儿,偷瞄卢娘子脸色,怕卢娘子生气赶自己出去 !
卢娘子看他犹豫,苍白的脸上挤出两分笑:“做买卖总有得失,你家能得是你家的本事,实属正常。”
朱子杰记得这话卢家伯父也说过,心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卢姐姐看来是不恼自己家。
于是继续道:“咱们做买卖最重风向。官府就是咱们最重要的风向。卢家失了岁布生意,合作的商户都打听了,知道卢家的靠山没了。墙倒众人推,如今卢家的铺子关了大半,金陵之外的买卖都舍了。姐姐的两位兄长忙着维护往日的合作伙伴,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探望你。”
“我过得好着呢!不用探望!我两位哥哥身体可行?”卢娘子摆手。
一想到家里生意受自己拖累不如从前,卢娘子忧心如焚。
“他们也好着呢!”朱子杰实话道,“他们都是做生意的老手了,些许成败都心里有数。连卢伯父也想的很开。左右这么多年的积累!卢家一时定是倒不了!只是外面逼得紧,银钱都在买卖上,姐姐这里一时半刻怕是帮不上了。”
卢娘子闻言终于把心放平了。
她点点头道:“家里平安就好。”
朱子杰看卢姐姐不伤心了,卫衡也脸色好看些了,才敢笑道:“我一直想来京城见识见识,我爹娘给了我些银钱,让我来京城闯荡。我知道姐姐是刺绣的行家,不如姐姐与我合伙,咱们开个绣坊如何?”
“开绣坊?”卢娘子一双眼睛从朱子杰挪到卫衡脸上。
卫衡不置可否。
他为人夫君,如今养伤做不到养家糊口已是愧疚,哪里能出言左右卢娘子?
朱子杰愿意出钱开绣坊,卢娘子能跟着多挣些,可难免多劳累些。
自己鼓励她去吧,就像是个无用的丈夫,推着妻子出去挣钱养家。
自己拦着她吧,又仿佛是没本事还小人之心拦着妻子去挣钱的无赖。
卫衡恨不得此时脸上的伤就好了,自己豪赶快去找个挣钱的营生!好叫卢娘子不用忧心生计!
卢娘子只看卫衡一眼就知道他如何想。
悄悄在桌下牵紧卫衡的手安慰他,又对朱子杰笑道:“朱小弟愿意我哪有不愿意的?明日我就带你去选铺子。只是京城不比金陵,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生意难免难做。”
朱子杰摆摆手:“这些我爹娘都给我讲过。只是我不想在家乘着家中余荫,既然来了京城,必然是心里有谱的!姐姐别看我小,我都懂得!”
卢娘子能想到的都交待给朱子杰。
酒足饭饱,卫衡带朱子杰去东厢房歇息。
卫衡主动开口问起卢六。
他既然是与卢六一道回来的,怎么卢六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方才他就想问了,可卢娘子忧心家人,心情不好,他也没提。此时只有卫衡和朱子杰,他才问起:“是卢六送你来的?他怎么没回来?”
朱子杰大着胆子答:“卢大哥和我一道来的,进城前他让我自己进来,说他有事,晚些回来。”
卫衡听了这话,知道卢六是去办事了,直等他到深夜。
寅时初,果然听见动静。
卫衡披衣出来,看卢六正要敲西屋的门。
卢六发现了卫衡,惊诧道:“你怎么从正屋出来了?”
卫衡挺了挺胸膛,掩不住的骄傲道:“我已与卢娘子成亲。”
卢六讶异:“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