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做到最好!
为什么他们不能等一等?
等太子继承大统,自己就是严家历代柱国之下最大的官!
自己站稳了,族中优选人才,还怕门楣落寞吗!
卫衡的爹流泪道:“可你太让我们失望啊!”
“你入东宫五年,给家族带来什么?”
“我还是从四品。你哥还是考不中。只你一人风光,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我辅佐太子治理水患,得万民感谢。安抚流民,稳定天下局势。我做的,不都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卫衡理直气壮。
他跟随太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爹四十九啦!等不起啦!你哥,你哥不能整日在家中读书吧?七尺男儿,总要出头!你不行,康王可以啊!你哥已经做了康王的手下,你妹妹当时就与康王妃的母家结了亲!这些,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你哥仁义,怕你受太子牵连,特意求了康王放你一条生路。你能活着回来,要感谢你哥啊!”
“感谢?”
卫衡血红的眼,瞪着一旁的严云宁,挥刀怒喊:“无以为报,旦取尔狗命!”
严云宁一动不动。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太子败了,那是他无能!
凤凰栖梧桐。
自己怎么就不能寻一明主?
卫衡的刀没能落到严云宁眼前。
他妹妹云清闻讯跑来。
看见卫衡的刀比在爹爹脸前,一把握住刀尖:“二哥!二哥你不能弑父啊!”
“爹爹做了什么错事,妹妹替他还不行吗?”
“大哥和爹爹也是为了咱们家呀!”
“放开!你们蛇鼠一窝!”卫衡发疯道。
云清哭道:“哥,我赔你一条命,你放了爹和大哥!”
说着云清用力,将刀尖插入自己腹中。
卫衡早已红了眼,他抽出刀怒吼:“你们赔得起吗?太子的命你们赔得起吗?谁做的谁赔!”
严父眼看着女儿倒地:“清儿,清儿。”
“竖子!你怎么敢!”
卫衡耳中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举刀劈向严父。
严云宁关键时刻飞身挡在严父身前。
左右护卫齐上,捆了卫衡。
卫衡在雨中醒来。
满脸血污。
八岁的季君行站在自己身边,勉强给自己撑伞。
卫衡坐起来,回忆发生了什么。
“我......严澍死了?”
季君行哭道:“二哥,你......你杀了云清姐和严叔父。”
卫衡知觉得心里痛快!
太子......
没有手刃严云宁,还是他负了太子!
“二哥,你快跑吧。”
卫衡摇头:“我既杀了人,便在此等官府拿我吧。”
“二哥,康王锁了宫门,怕是有大事发生了。你还是出城吧!我哥给你备了马。”
卫衡心中一动。
也好。
暂避风头,待来日要了严云宁的狗命!
十五岁的严云泽再没有出现。
四海为家。
卫衡倏地发现,谋生是如此艰难。
贫苦百姓,只是活着,就耗尽力气。
饶是如他这从前的太子亲信,也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漂泊在外的卫衡很久之后才听说康王做了皇帝。
没人提起从前的太子。
没人知道那一天,东宫一百八十三人殒命。
没人知道,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弑父杀妹,逃离京城。
卫衡路过稻田的时候,想这一朝一朝的天子和朝臣就如一茬茬的水稻一样。
新稻从来不知旧稻。
他走在山林中时,踩着厚厚的地软,想这些鲜活的枝叶和嫩草从来不知,自己有一天也会枯萎,掉落,腐烂在这地上。
后人不知前事。
都是这样的吧。
卫衡不想回去报仇了。
他选择走遍大江南北,在每一座寺庙和道观给李衡点一盏长明灯。
替着死去的太子李衡,看一看他的大好河山。
他改了名字。
从今往后,他活着只为护卫着李衡。
把李衡的印迹留在整个武国。
“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钱家不敢找我的麻烦,苏东家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因为我是一个连自己生身父亲都杀的亡命之徒。”
二十年了,卫衡第一次对人说起这些。
他以为自己都忘了。
谁告诉他的?
人只会记得快乐的事情。
痛苦和悲伤都会随着时间忘却。
卫衡若是找到他,会告诉他。
不对!
痛苦和悲伤会埋在心里。
埋的很深很深。
让自己骗自己。
早就忘了。
然后在某一天。
隐秘的心事被挖出来。
会发现,痛苦依然让人痛苦,悲伤分毫不减。
此时的卫衡。
依然体会着二十年前严云泽的痛苦。
卢娘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想安慰卫衡。
可弑父,太重的罪孽了。
可她也无法因此鄙视和指责卫衡。
他没有害任何人。
没有背叛任何人。
他一腔赤诚。
太子却因他而死。
卢娘子感受着卫衡的痛苦。
悲伤着卫衡的悲伤。
良久,她也只能苍白无力地安慰他:“这本不怪你。”
许是语言太过苍白了。
卢娘子探手抓着卫衡的手:“不怪你!你千万不要自苦。”
卫衡强忍着眼中的泪,长处一口气:“你不害怕我吗?一个杀人凶手。”
卢娘子摇头:“在我这里,你不是。”
“多谢。你也放心,没有人来找我的麻烦。他们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