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向他展示主人的厉害之处……
水面的文字摇摇晃晃,倒是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
“厉害,哼,那是需要你来展示的东西?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是你在求我们——”“好了好了。”听它还在不满足似的骂骂咧咧,特里斯忙按着右手劝道,“谢谢你再次出手救了我,请先回去休息休息吧,这里交给我自己处理就好。”
“你倒是知道自己又被救了一次哈,没用的小鬼,真不知道带你过来有什么用处,血肉也不能拿出去,纯粹就个挂件摆设一样……”皮哥不高兴地嘟囔着,但声音还是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特里斯耐心等了一会儿,确认它应该不会再突然冒出插话,才转向水池,好气又好笑说:“你说的主人就是西塞尔?”
池水即刻回应:
能告诉我那个名字是怎么拼写的吗?
“嘿,等等。”
看它那般积极,特里斯更是哭笑不得,当即举起两手,摆出了暂停一下的姿势道,“先说清楚,他不是我的主人,我们是——是朋友,是一起旅行,相互照应的伙伴。”
朋友?
池水反倒疑惑:
你确定?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他咧了咧嘴,一边在心里好笑想着,你疑惑什么,我还没疑惑呢,一边好奇反问,“难不成你觉得我不能做他朋友?”
难道不是吗?
没曾想池水的口气也异常坚定:
或许主人亲口说过这话,但恕我直言,不同阶级是无法作为朋友的。
什么阶级?这家伙在说什么?看不懂的词汇及语句在眼前飘来荡去,特里斯着实忍不住了,即刻弯下腰,舀了一勺水向那字迹泼去,一边道:“我们还没说要带走你吧,就主人主人的叫上了?”
那自然是
水面文字顺着他舀起扩散的波纹改变,然而一句话没能显示完全,整个池水突然出现了奇异的状况,水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降,但并非是从何处流走,而是倒流着,宛如某种透明的软体动物向水池另一端凹凸不平的墙面上爬去。
发生了什么?!
文字迅即改变了,看来它对池水突然的变化完全没有头绪,特里斯吓得立即站了起来,看到它震惊不已,也是诧异:“你问我,我怎么——”
救命!
一句话没说完,水面文字又变了。
这样下去我会消失!
水位逐渐下降,它显示文字的区域也越发狭窄,可自己能做些什么?特里斯呆愣片刻,便迅速思考起来,水在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流失,他没有武器工具,没有蛇杖,应当不要去阻止它为好,而不阻止,就只能尝试挽留,印入新的水,或者——
“我能用东西把你装起来吗?”特里斯忙问。
试一试吧!
简单但硕大的文字浮于水面,此时的它显然无心讨论能不能的问题,特里斯见状赶紧转向自己右手呼道:“皮哥?你在吗?能不能帮我找一件能装水的器皿出来?”
“……”
先前吵闹不止的皮哥,在这关键时候竟没有回应他的呼唤,虽然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自己依旧可以通过仪式抓取道具,只是——
“你能坚持一下吗?”特里斯再度转回头说,“仪式需要时间。”
眨眼的功夫,水面已降到了近乎池底的位置,但抽离的速度似乎也开始放缓,特里斯趁机瞥了一眼池子另一端的石墙,发现池水攀上石壁一段距离以后,就分成多股细流朝不同方向蔓延,不过没容他多看一眼,耳边忽嗡地一声,他下意识捂着耳朵低下了头,结果就见水中文字焦急催促:
快快!
它倒也有出声的手段啊……特里斯皱了皱眉,只得放下手闭上眼,一面诵念咒文一面在脑海中搜索能用于盛水的道具,没料不想还好,这一回忆,思绪立即回到了艾伯特家的餐厅,回到了那张长桌之前,假艾伯特仍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切割着古怪的肉块,但一个空的玻璃酒杯此时正正好好就在自己手边。
要拿走它吗……?
特里斯心跳得飞快,他有一种预感,只要自己拿起酒杯,那个艾伯特就会抬头看过来——就会发现自己。
……可自己已经离开那个梦境了,现在看到的,是自己的记忆,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区域,他此时看过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
“……”
纵使如此肯定,他却依旧不能下定决心伸手去取那支近在咫尺的酒杯,源于现实的焦急情绪与出自本能的不安情绪在相互拉扯,竟谁也没能占据上风,而更可怕的,是或许正因为这杯子就在眼前,他难以移开视线思考其他。
「只要伸手,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样的想法不断不断地重复出现,几乎挤占了全部的思考空间。
……该死。
他看一眼对面悠闲自得的“艾伯特”又看一眼手边的玻璃酒杯,反而越来越难做出决定,如果真的伸手,结束的,到底是仪式,还是……自己?
“……你在考虑什么?”
身旁,忽悠然响起的一声又是将他吓一大跳,但那声音无比熟悉,所以下意识扭头查看的同时,他就惊呼出声道:“西塞尔!”
出现在他身旁的,确是那个总戴一副圆眼镜的黑发青年,刚刚他明显是在冲自己温和问话,可特里斯扭头,看到的反而是对方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悚然想起自己是不是果然不该出声,他又连忙转回了脑袋,结果也就在那一瞬之间,“艾伯特”及他的餐厅,一闪而过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最终停留在特里斯视线中的,仍是水池对面那片坑洼不平的冰冷石壁,以及其上新鲜出现的,一片宛如树木结构的巨大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