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的楚驰越明朗、英气、妥帖,甚至称得上温顺。
而一门之隔的这个,暴戾、多变、冷酷,令他可望而不可即。
他被心慌意乱的关在门外,辨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对了,江神医找我们头儿啥事呀?”这时张剋的话打断了江尘述的思绪。
他把药盒塞给壮汉,语气淡然道:“他在宫里被猫抓了,我做了祛毒生肌的药膏,待会儿你给他便是,我走了。”
“啊?这不太妥吧!”看人转身要走,张剋急忙拦住他,惶惶然把药还回去:“江神医,还是您亲手送给头儿吧....!”
“眼下他怕是不便见我.....”
“这怎么会呢?”要是您亲自给,头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张剋在心底嘀咕道。
审讯室不大,他们两人的动静很快引来红衣判官的注意。
“尘述.....”楚驰越放下犯人,脚步快而有力地走向江尘述。
眼睁睁望着他脸上的狠厉沉郁散去,变回平日的沉稳飒爽,江尘述的唇部动了一下,双腿却像没进泥沼,动弹不得。
楚驰越把他拉出审讯室,动作带着急。
“你来这儿干什么?”月光下,男人的口吻透着烦闷:“你不该来这种地方。”更不应该看见他那种鬣狗般难看的模样。
“我是来给你送药的。”江尘述把药罐放到楚驰越眼下,声音凝着冷:“你审人时积的火,现在是要全泄在我身上?”
“你若不待见,我今后都不会来了。”
说罢他不管男人的面容发紧,拔腿就走。
“你和贵妃说悄悄话时怎么不想着我心里有火?!”楚驰越直接拽住他的衣袖,恼道。
原来是在这儿攒着等他呢!江尘述轻轻抿起唇,心下了然。
回过头,捉到男人面上错综复杂的慌怒时,江尘述湖色的眼转瞬柔和下来。
他拧开药盒,用指尖沾沾药膏,慢慢地涂到楚驰越布着抓痕的脖颈上。
楚驰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还揪住他的袖子不放。
药膏清凉好闻,慢慢地渗进伤口,就像一只微凉清透的手,呼的一下扑灭了燃烧的火。
“别吵了,我们扯平了。”他听江尘述这么说。
他的冷静包容对现下的楚驰越来说是最强的镇定剂,他缓缓松开手,压着心里的炽热,哑声道:“好,不吵了。”
“我听说你夜里总睡不安稳,便给你做了橘皮香囊,你空闲时来拿。”江尘述又说。
“我在你房里睡的就挺好。”楚驰越张口就来,声音还不小,使守夜的衙役们纷纷对两人侧目。
说什么呢....江尘述快速收回手,羞愤地瞪他:“楚大人若觉得好,明个就和我换一换,睡到牢房里来。”
楚驰越心想那不行,和你一起睡才好使。
不过看人羞怒成那样,他只得把话咽下,又提议去吃夜宵。
“人你不审了?”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漫漫月色下,俩人并肩走进审死殿,不一会儿,原本空寂的大殿里就飘起食物的香气,时不时还有几句喑哑的调笑,听得外面的守夜都竖起了耳朵。
接下来的几日,审死殿内算得上平静,为了避嫌,平日里红衣判官不是在审讯室,便是在殿上看讼书,只有到了夜晚,他才会化作衔着尾的狼犬,潜进大牢,隔着锈迹斑斑的牢门望着里面的白衣人,眼底抖落出滚烫的星火。
那扇门横在他和他之间,是浓郁的雾,是无解的汛期,朦胧、禁忌又细痒,把两具鲜活年轻的躯体牢牢隔开。
眼瞅着自家头儿一身黑,行踪诡谲的模样,再看看江神医清冷琉璃白的背影,张剋直在心中感慨,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试问,除了江尘述,哪个犯人愿意整天被判官盯着睡?
虽说楚驰越没发出什么声响,也只占了江尘述牢房前的一尺地,但他身上那股子削金摧玉的气息,还有要把人拆吃入腹的饥饿感,仍给了众人极大的压力。
这些天牢里已然怨声载道,再这么下去,整座审死殿的人都得被这两位熬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