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如狼似狗地窜出去,江尘述暗暗捏紧衣袖,车内外两人静默不语,唯有滴滴答答的马蹄声在耳边回响,像是扣进心尖的小拳,把那些招惹、酸涩和甜滋滋的感知都捣碎了,凝进人的骨血。
“江大夫说的草药,长什么样?”直到把车赶出城,楚驰越才哑声问道。
听到他充满磁性的声音,江尘述掀开布帘一角,望着城郊清亮的天色和大片草地道:“那药叫做七彩钩吻花,色泽恍如彩虹,常生在草木杂乱之地,有止血化瘀之功效。”
停顿一下,他指着路边郁郁葱葱的原野:“就从那里开始挖吧。”
还有这种药草?闻言楚驰越把缰绳缠手上,心道他可是学过生物的人,这天底下哪有七彩的草和花呢?不过扭头看着江尘述清冷认真的脸,他还是吁的一声停住马车。
“怎么还不动?”江尘述催促道。
动,这就动,立马动。
楚驰越耸了耸鼻子,自怀里掏出连夜从犯人那里抢来的小铁铲,放在对方眼皮下:“多亏我早有准备。”
江尘述一愣,问哪来的。
“抢的,除了铲子还有耕地的犁,在马车后面。”楚驰越即答。
江尘述压下唇峰快要泛起的笑,目光伏在男人强壮的肩膀上:“你倒是上心。”
“你说过的事,自然要上心。”楚驰越跟着他走近碧绿的旷野,随手把玩着铁铲,神态自若的回道。
江尘述脚下一绊,差点踩住自己的衣摆。
“就这里,为了保持体力,你我便轮着挖吧。”走了几步,他用脚尖点着一片空地,淡声道。
“好啊。”楚驰越爽快的答应,捞起两条袖子就开始干。
此刻临近晌午,日头正盛,他弯下腰越挖越快,动作幅度又大,不一会儿黑色衣衫领口便微微敞开,露出属于成年男子健硕、沾染汗水的肌理。
豆大的汗珠沿他修长的手臂坠落,隐入泥尘里。
看他挖的起劲,嗅着空中掀起的尘土腥味,江尘述后退几步,在草地上坐下来,任仿佛沁着黏腻热度的风拂过面颊,专注地凝望着楚驰越埋头苦干的样子。
另一头楚驰越挖了半天,莫说七彩花草,就连花茎的影儿都没见着。
他擦掉头上的热汗,抬头一看,发现席地而坐的江尘述已经阖上眼,正舒服的小歇。
在翠色的青草间,他白衣胜雪,风拂过时,吹开他的绢布斗篷,掀起的清雅容颜,是鲜嫩琉璃白的花瓣。
楚驰越停下动作,看直了眼。
他悄没声息地拿出纸笔,在纸上画下对方的轮廓。
就在他要给那张脸添眼睛时,身边忽然有人道:“画的什么?又是你那急的什么炎?”
楚驰越立刻把纸张搓成团,对着江尘述疑问的表情纠正道:“是急性阑尾炎。”
话说出口,他带汗的手臂蜷缩一下,差点把自己的嘴咬了。
分明是很好微妙的气氛,怎么张嘴就是傻瓜一样的话?!他捏紧纸团,在内心暗恨这职业病怕是要让他孤终老!
江尘述的美目在他脸上游离片刻,然后抬手用衣袖擦去楚驰越额头的汗:“看来这里没有药草,再换个地方吧。”
“换个阴凉的地方。”
楚驰越早就把他说的轮着挖抛到了脑后,只捉住他的手,赞成道:“你说去哪就去哪。”
江尘述说了句跟我来,就走向原野的另一边。
跟着他穿过草丛,进入山林,楚驰越听到了潺潺流水声,再走一段,便见一座雅致的小院在林间若隐若现。
两边路上放着莲花状的灯,十步一盏,似乎在为来人指路,靠近房屋,看到院子前的花圃和挂满蔬果的篱笆,楚驰越顿时觉得身上的炎热都减缓不少。
“这是我先前的落脚之处,就在此地休息一阵吧。”江尘述推开院门,把放在房门外的竹篓抛给他:“后面有一条河,你去捕鱼。”
楚驰越眼疾手快地接住竹篓,扬眉问:“怎么不挖药草改捞鱼了?”
“因为我想吃鱼。”江尘述理直气壮的说道。
楚驰越哑然失笑,但想到这人连日来受的伤,是该吃点鱼肉补一补,便拿着竹篓跳进河里,在清澈湿滑的河流间和鱼虾一块儿打滚。
听见后面河流响起的“扑通”声,在院子里站定的江尘述淡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他转身摘下篱笆上的瓜果,又拿出药罐挑选了几样草药,便抬脚迈入了厨房。
上一世楚驰越在工作闲暇之余常陪父亲钓鱼野营,那曾是他最温馨放松的时光,后来父亲不幸离世,他就远离了山川河流,一头扎进律师事务所,不分昼夜的接案子,变成了一个冰冷坚硬、无法停止运转的机器。
忽而被江尘述带到水木明瑟的山野,他心中既是怀念,又有些淡淡的伤感。
不过好在抓鱼的本领没丢,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竹篓里就丰收了两条新鲜的胖头鱼。
提着沉甸甸的竹篓,楚驰越飞快地返回山屋,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
正想喊江尘述出来,房屋屋顶升起的烟雾却令男人神色一变。
“江尘述....!”他拔腿冲进去,两眼慌乱地搜寻着那个不染纤尘的身影,浓似墨的剑眉间堆满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