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铁心随宴采归深入学习化血涅槃心法的妙用时,外边的三位同伴也踏上了各自的修炼之路。
别渊城之行,阿豆别的没留下太多印象,反倒时常回味起在饭馆所食的那四盘妖兽肉的滋味。从未尝过的咸鲜辛香犹仿佛依然停留在舌尖,让她在打坐修习的间隔凭记忆重温第一口的惊艳与美好。
“你的基础刀法已经十分熟稔,在学习更进一步的各式刀诀之前,可以与同门的陈天恩时常切磋,增加在实际对战中的灵活度。”卓英背手嘱咐,“另外,这柄凡刀须替换成法器,不然连妖兽的皮都破不了。你想自己去别渊城挑选心仪的法器,还是由我帮你搜罗一二?”
一件趁手的法器显然对作战的提升很大,但阿豆的关注点却偏到了其他地方。提到别渊城,她口中的唾液已经悄悄地分泌了好一些。
“我们之后还会再去一次别渊?”
“有需要的话。”女修又言,“文砚至多还需三个月,你们五人磨合一番也要费些时间。届时我与蝉衣中总有一人要再去一趟别渊,顺手捎上你们即可。”
阿豆点头承了师尊的好意,并答道:“法器一事麻烦师尊帮忙物色,但弟子之后可能会想再去别渊一趟做些别的补充。”
至于具体是些什么‘补充’,卓英未问,无外乎是那些符箓、阵法、丹药,以及储存药材、妖兽脏器的玉盒……然而阿豆心中真正想的,却是再去那家餐馆吃一次,若能学到些烹饪的秘诀就更好了。
这样一来,在狩猎妖兽的途中也能与其他人分享所猎美味。
但这股念头还极浅极淡,它在阿豆脑海中飞快地掠过,转瞬间就没了踪迹。
那厢,卓英还在与徒弟说挑选法器的事。
“你是单木灵根,法器自然也要挑木系更契合。除此之外,对法器还有何要求?”
有何要求?
阿豆想了想,觉得自己对兵刃的唯一要求就是够锋利,其他的着实想不到太多。
修真界的种种仙法闻所未闻,她不认为凭借自己贫瘠的见识能想象出什么好东西。师尊挑选时肯定也会有自己的考量,只要相信师尊的选择就好,别的不用思虑太多。
于是她说:“要刀,要足够断骨的刀。”
这样在分解妖兽时也能方便一些。
“好,我记住了。”
卓英全盘接受弟子的要求,并未仔细问她为何有这般需要。
能断骨的大刀在练气期法器里不算罕见,倒不如说,刀本身的作用便是如此。
可既然阿豆特意强调了要能断骨,女修便觉得不能将其当作平常的描述,得给阿豆寻找专门为此打造的断骨刀才行。
这边的谈话结束,另一边的一对师徒也在进行类似的交谈。
陈天恩与其师尊吴情长老的关系并不如旁人以为的那般差劲,甚至还挺好的——只要陈天恩的态度扭转过来。
吴情的性格一如众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冷得像冰块,固执得像石头,合起来就是被冻住的石头。
旁人的行为举止很难对她产生影响,更别提陈天恩这位被卓英塞过来的便宜徒弟。吴情当师尊,坏处是很难从她身上获得鼓励、安慰等精神安慰,好处是奖罚分明不偏不倚。
一旦摸清楚她的性情,相处起来十分容易。
小少爷在被便宜师尊一掌打到吐血之后,确实恨了她一段时间。但那是被打之后的正常情绪,在养伤的日子里就渐渐地消退了下去。
这一掌,让陈天恩彻底意识到不会再有人照着他的意思行事、不会在事事都关心他的心情。
那些会这么做的人,都被陈天恩亲手埋葬了。
“可以。”站立在瀑布前,背对着弟子的吴情说道,“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之后就要自己走。我教你如何将静心诀切换至新的心法,但不会帮你钻研心法的妙用。若你修行中遇到差错,我亦提供不了帮助。”
“我都清楚。”
“嗯。”
关于更换心法的重大决定就这样三言两语谈完了,对于弟子为何忽然抛弃世人梦寐以求的阴阳和合心法,吴情半点了解的意思都没有,好似她眼中所见的只有结果,完全不在意他人内心的想法。
陈天恩早知吴情会给出类似的答案,也知道一旦说出要更换心法,吴情就不会再允许他后悔。
倘若遍寻不到更合适的心法,于是打算转头拿起合欢宗秘诀,师尊一定会让他付出沉重的代价……
要他明白,她不像其他长老,不会毫无保留地娇惯弟子。
两人话语间的平淡,使得这件事如寒暄般被一笔带过。
吴情甚至没有提及要帮陈天恩物色功法,而后者亦未开口请求。
说完想说的,小少爷抽出腰间佩剑,在原地施展出这段时日所学剑术。
他没有以真气御剑,仅仅在单纯地展示招式。动作迅捷而有力,宝剑挥响破风之声,红穗划出流畅的圆弧,利刃闪烁银光。
就如无人会怀疑陈天恩所演剑招之美,也无人会质疑它徒有外表,不具实战价值。
演完全套,陈天恩将剑收回剑鞘。
“请师尊指教。”
吴情从头至尾都未曾转身,甚至连眼睛都阖着,也没探出神识。
她看不见剑招,而挥剑的凌冽之音也被面前那口飞流直下的瀑布彻底掩盖过去,几近于无。
一名才修行不久的练气修士自然不可能使出多么精妙的剑法,但吴情对他的要求本来也并非如此。
女修睁开双眼,瀑布散发的水汽四散成湿漉的白雾,将瀑布底端彻底遮盖住,叫人无从探知起深浅。看着崖下的一片白茫茫,吴情都能从中感受到比陈天恩手中之剑更多的威胁。
“猎杀妖兽之前,你不必再练剑了。”
“此话何解。”佩剑的少年朗声问询,“是这套剑招已出师,还是师尊对我有其他安排。”
无论如何改变,一个人的性子都难以完全颠覆。
过去地位所养成的傲气仍留在小少爷的性格里,陈天恩似乎从未想过师尊叫停的原因是他的剑式练得太惨不忍睹。
吴情眼里并非容不下旁人骄矜,反而认为若了解过外边的世界,与强者交过手后仍有这股傲气,倒是能叫她高看一眼。
她淡淡道:“没见过血的剑招,练再多也只是花架子。先去练习法术和健体功法,等猎过妖兽,你自然会知道要如何精进剑术。”
这句点评对修行只为斩杀更多邪修的陈天恩而言,着实有些刺痛。
他攥紧拳头。
“……我将剑招练至这等程度,依然只有花架子的水准?”
吴情没有作答。
她转过身,瞬息之间以鬼魅身影走到弟子身前拔出其腰间佩剑,又反手将剑刃横于少年眼前。
这动作简单到三岁小儿也能有样学样,锋利的刃部离陈天恩的双眼也着实不近,至少旁观者不会因此觉得吴情在威胁他,倒像是长辈在给晚辈展示新得的好剑。
然而陈天恩鬓边骤然冒出丝丝冷汗。
不处在他的位置,就没法感受到他此刻的体验。
因见识过吴情动用起真气的模样,与上位修士的威压,他清楚地明白师尊此刻反而将气息收敛得很好,没有半点以境界压人的意思。
她仅凭周身气质就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强者,让人瞧不出真实修为。
吴情拔出佩剑时的举止极其朴实,可陈天恩却从缓慢而随意的动作中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他自认有无数种方法避过这一剑,然而那轻微却始终存在的血气却叫他有种头颅被削成了两半的错觉。
无论如何侧身后退,利剑都会切碎他的眼睛、砍断他的脑袋。
无论躲到何处,这柄剑都会追寻而来,只为取他性命。
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依然摆脱不了被阴魂不散的剑芒追上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