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婳没有收这笔钱。
虽然让她带卢安泽回去,她并不介意,可是若是带他住进孟家,这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了。
如果不事先告诉孟父,她怕回了北城,爸爸看她又带了个男人回去,会大发雷霆,到时候可能连她都要一起被撵出去了。
饭桌上一片沉默。
孟姑姑低头嚼了一口饭,有些为难的看看自己的丈夫,又瞟了一眼安静吃饭的孟婳,几次想张嘴,却又不好意思强迫孟婳同意。
她总不能替外甥女做决定。
抬眼静默的看了一会儿桌子上的饭菜,孟婳知道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她吃完最后一口饭,轻轻放下筷子,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率先妥协了。
不过这件事她没打算自己揽下来。
既然是要住孟家,那就把球踢给孟父吧。
“此事……姑姑还是先告知父亲吧,我都听父亲的。”孟婳见没人动桌子上的钱,又往里推了推。
身边的卢婉婉和卢曼曼缩着脑袋安静吃着饭,看到桌子上那一沓钞票,抬起头左看看父亲,右看看母亲,老老实实不敢吭气儿。
“若是实在麻烦,我便自己去北平寻一间房子住吧,也不必麻烦婶母的娘家人了。”
卢安泽听到孟婳的话,低眸冷着脸,胡乱扒拉了几口,吃完饭艰难的扶着椅子的把手,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卢云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这孩子性格也太直了,不知道求人要姿态放低吗。
隔着桌布,卢云华狠狠踢了一脚自家侄子的脚,示意他别说话。
再耽搁下去,那些搜捕的人就要追来了。
可是这事……这事终究是件麻烦事,就算孟家不答应也情有可原。
无奈的叹了口气,卢云华考虑了片刻,见侄子依旧冷着个脸,柱子一样杵在那里执拗的不肯求人,又见孟婳不肯把钱手下,只好重新再想办法了。
仔细想了一会儿,卢云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让安泽跟孟婳一起回北城,到了北城再让安泽自己找地方住。
就算去不了孟家,住在北城也比津城这边安全的多。
“不如这样,你跟着婳婳先去北城……”
卢云华正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话还没说完,就见卢安泽将身后的椅子一推,费力的要离开。
“二叔不必说了,孟家我也不去了,北城这么大,哪里能容不下我?到时候我自己找地方住,不用麻烦婶母那边的亲戚了。”
卢安泽话里有点自暴自弃的愤怒,但是更多的是不想再让大家为难了。
孟婳闻言抬起眸子,目光扫过卢安泽略有怒气的脸,知道大家都是亲戚,自己把事情推得那么干净确实有些不妥当。
“不如先说清楚发生了什么吧。”孟婳觉得,卢安泽这副样子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万一他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就算孟父同意让他住进去,她也不放心。
卢安泽闻言顿了顿,抬眸暼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要走,却被卢云华拉住了手臂。
“坐下。”卢安泽扯着他就要往椅子上带
卢安泽整个人往后仰着头,用他完好无损的手死死抓住椅子的靠背,就是不肯坐。
孟婳见状扯了扯嘴角,感觉卢安泽十分幼稚。
都多大人了还不服从管教。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知道是卢安泽不愿意解释,也不愿意低头求她。
虽然求她也不行……
现在孟父巴不得她走的越远越好,要是知道她不仅没走成,还又带了一个男人回去,不得气的跳脚才怪。
“你这孩子,吃饭就吃饭,在那犟什么啊。”孟姑姑真的要被卢安泽的驴脾气折服了,她斜眼悄悄瞪了一眼旁边的丈夫,示意他态度好一点,又伸手过去拿起卢安泽手里的空碗,给他添了一碗满是红烧肉的白饭。
“婶母不必劝我了,我这样子,平白给人添麻烦,独自一个人住外面,倒也清净。”卢安泽嘴硬的不得了,现在谁的话也不听了。
他拿着二婶刚给他盛的饭,正要去房间里吃,却猛然被自家二叔一个用力按在了椅子上。
孟婳抬眼往过去,发现他身子虽然妥协了,嘴却依旧硬着,一只手抱着饭碗,梗着脖子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欠揍模样。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婶母知道你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这事确实孟婳做不了主,但是我能做的了主,你得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才好给我娘家人说呀。”孟姑姑知道侄子的性格,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吃软不吃硬。
她又给卢安泽夹了几块香喷喷的酥肉,语重心长的坐过去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劝他。
卢安泽面色和缓了下来,知道二婶和二叔都是为了他好。
也明白二婶和孟婳不是不让自己去孟家意思。
想明白这一层以后,卢安泽自觉自己确实有些过了,脸色稍稍有些挂不住,低头抿了抿唇,心里有了几分不自在。
二婶说的对,事情确实该解释清楚才对。
刚才是他脾气太冲了。
事情既然是他惹出来的,旁人不愿意又没有什么过错,他哪有理由怪旁人。
更何况他也知道,孟婳只是个柔弱文静的女学生,同自己学校里那些苦读书的同学是一类人,在家人微言轻,大事小事皆身不由己,自己又何必强人所难,为难她一个小姑娘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呀,不然我怎么能放心让孟婳带你去北城?”
孟姑姑的好脾气用尽了,见侄子呆愣着,眼睛老是飘向孟婳,闷葫芦一样不说话,忍不住气恼着捶了捶他另一只没受伤的肩膀。
她倒现在还一头雾水,只当是丈夫的亲侄子犯了事,具体是什么事,她又是忙着盛饭又是招呼这个招呼那个的,也没来得及问清楚。
“他——他伙同几个学生,在街上游行抗议,被那些人抓走了,如今好不容易被善心人士救了出来,已然被通缉了。”
卢安泽没说的话,卢云华忍了又忍,最后自己也知道瞒不住,就替他说了。
说完,卢云华握紧拳头清咳了一声,低垂着眼睛不敢看其他人。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反正是件麻烦事。
孟婳坐在一旁听了个大概,知道了缘由,也明白了为什么面前的青年暂且不宜在津城露面了。
“安泽——你!你真是不让人省心,这事你怎么不提前告知我们?家里这么多人,总能给你出出主意,你怎么好瞒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