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刘弈歌拽着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的赵三单膝跪地,双手合拢行礼,低头以沉静正式的口吻回应:
“凌云阁阁主刘弈歌,携死士赵三,见过十王,不知十王暗自离京来此,有我等能帮上忙的,但说无妨。”
倒是给周晴岚听得舒服了。
虽然他俩从没见过面,凌云阁按理也归属三王,但是不妨碍周晴岚夸他这话说的令人舒坦。
眼前之人摇着扇子,并不着急将他俩扶起来,转头给靠在墙边的阿穆使了眼色,那正想张嘴打哈欠的人顿时清醒,手腕一转,手上便多了两枚石子。
灵巧的手指弹出石子,下一秒直冲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小腿而去。
力道不小,速度极快,可见那人内力之深厚。
就在阿穆掏掏耳朵,等着那两人哀嚎出声时。
鸦雀无声,只有石子擦过衣裳的声音,以及在房间落地的回响。
没有一个人发出痛呼。
阿穆这招之前使的次数太多,每次他耳朵里都能接收到那些人或大或小的痛苦呻吟声。而此时他眉心微皱,表情似有疑惑却又控制自己的言行,不外露自己内心的惊讶。
执扇轻摇的周晴岚眼底终于出现一抹别样的情感,颇为好奇地盯着那俩人。
全程看热闹的他最终合住扇柄,将那两人轻扶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他俩的腿,先是假模假样地责怪阿穆太过嚣张,随后温柔地问道:
“恕本王不明,你俩感受不到疼痛?”
刘弈歌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他,至少自己现在明白,他周晴岚是故意找事的。
然而碍于身份压迫,他只得开口老实回应这个阴晴不定的十王爷。
“回王爷的话,这点不算什么。”
周光倾一眼都没往这边看,此时那只白鸽已经落在她的两指上,身上的羽毛洁净无瑕,那鸽子转一圈,她就喂那白鸽一口粮,显然是她的乐子。
空气里弥漫一股胶着态势,而目标明显的显然是刘弈歌赵三这方。周晴岚也觉得没有必要再拐弯抹角,便直接让阿穆给他二人看座,收起那虚伪的笑意,开窗说亮话。
“不瞒二位,我与常乐郡主一道过来,是三哥的意思,京中眼线繁杂,他本人离京多有不便,于是拜托我这个宫中闲散之人来湖宁。”
茶炉已经滚水,浓褐色的茶汤和白瓷杯盏相映成趣,颇有文人雅客氛围。
“好巧不巧,一伙流寇在半路上抢了我们的包裹,他们仓皇躲避阿穆的追击时,恰好这把火铳就是他们落下的贼赃里的其中之一。”
可惜这种高雅怡情之物终究和这两个手上染血的死士不太配。
刘弈歌本身不是很想和他浪费时间,但是又舍不得那个花了三个多月打造出来的火铳,沉默了一会儿,尽量和缓地推进自己的目的。
“凌云阁此次执行任务是三王之意,且凌云阁无论是人是物,均隶属三王管辖,那可否请十王看在三王的面子上,归还凌云阁的火铳?”
像是一只尝到甜头的猫,周晴岚眯起眼睛,用扇柄有节奏的敲击桌角,状似宽宏地笑道:
“归还之事当然可以,只不过……”
刘弈歌的眉头骤然紧绷,他似乎没有看出周晴岚想利索归还的意图。
“这么多从庭狱里选出来的天纵之才,不能为我所用实在可惜。”
这话让刘弈歌没有想到,毕竟他以为十王顶多让他们替他料理几个不听话的人。
谁成想,他是想看凌云阁阁主背弃旧主的荒谬戏码?!
说是替三王试探也不为过。
毕竟自己的命,还在那帮人手里,说个不好听的,一旦传进三王耳朵里,赵环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猛加药量,自己肯定是比他们都死的早的。
思及此处,刘弈歌又换上了那副僵硬笑容,徐徐劝慰:
“十王爷说笑了,且不说我们誓死效忠三王爷,我们这样的卑贱之人,说好听点是九死一生逃出来,说难听点就是侥幸活着,和死了没区别。十王爷您是皇帝的血脉毋庸置疑,对于您而言,必定有更加可靠的亲兵或者亲卫。”
周晴岚早就料到刘弈歌不会轻易答应自己,但是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只有韬光养晦。
虽面上不显,其实周晴岚内心门儿清,这宫中的天快变了。
打破平衡的时刻近在咫尺,至于这个破局之人是谁都好,反正目前,在大厦将倾之时万万不能波及到常乐和自己。
周晴岚讪笑一声,眼神却无比真挚,对自己嘲讽也嘴下不留情:
“亲兵亲卫,哈哈……阁主真看得起我这个冷宫妃子所出的可怜人,别说亲卫,甚至我没有封地是整个朝野都知道的事,你可能以为我在开玩笑,但我是认真的。”
刘弈歌倒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假,毕竟宫中的消息,他的情报网也略有耳闻。
那个人咳血的消息,至少现在看来不乐观,眼前这个小皇子为了保命也是无可厚非的。
刘弈歌紧紧握着腰间的剑,后退一步。
但是,即便这样,他周晴岚也有可能是三王试探自己立场的最佳人选。
小心驶得万年船。
周晴岚看见刘弈歌猛地仰头灌完那杯茶后站起身,他身后的赵三见状也立刻有样学样准备走人,心底叹气,不由得撇撇嘴。
啧,这俩人喝茶都这么不文雅。
“所以,意思是我们想拿回火铳,就必须背叛三王爷?冒昧问下,您想挖三王墙角,这事他不知道吧?”
果然,不好说服,难以信任。
“管他知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却拿不到什么。”
他这句话成功让准备开门的刘弈歌不自然地驻足。
在刘弈歌看不见的背后,风流倜傥的十王一步步走向他,眼里满是得意。
刘弈歌偏头,无声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有关净妙寺的黑白账本,你还不知道八王把它藏匿在哪里,我说的可对?”
此时,那只白鸽已经跃上周光倾的肩头,脑袋一点一点地在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