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候在大殿前,侯尚书赶来,新都大长公主派人请他同来太微宫怎么都推不掉,侯尚书亲自来说声。
新都留道:“大姐夫留下吧,还有件事,我们想大姐夫亲眼看见好。”
侯尚书沉吟下,同意了。太上皇传唤,侯夫人看向小妹,新都没往大殿里走,而是说:“大姐真晓得你来找皇兄的目的吗?两天了,你去看过你的儿孙们了吗?”
侯尚书垂眸,老太太凄哀,仿佛不知该怎么接话,新都却像没看见,还要再撒几把盐:“假若这次变故没有累及你,你还是大长公主,你还会来走这趟吗?
是不是你真的能认,过继个儿孙奉养你终老,富贵安稳老死,至于你被定死罪死了的儿孙们就当没有过,你真的能当他们没有过再摆副皇兄对不住你的架势?”
“小妹,你在说些什么呀?”老太太听不懂像是要被妹妹逼哭了,新都转头往大殿走,侯尚书带着夫人跟上。大殿里,皇帝、湘王、冠军侯都在,他们问过安,瑞执道:“大姐,五妹有话跟你说,当着皇兄和大姐夫的面,这段往事做个了结吧。”
侯夫人茫然看着她,侯尚书突然有不好的预感,王夫人站出步,张口就道:“大姐夫,你还不知道吧,温献皇后的四公主就是我这大姐你这妻室偷摸害死的。”
侯尚书不可思议的看向身边人,侯夫人要哭了:“五妹妹,你在说些——”
“你装什么佯?!”王夫人可受不了她的装模作样,一把打断:“我让你转送了多少礼,我都告诉你了,这是庄氏母女俩的心意,不过是你也巴望着四侄女死了省得她要扒着侯瞻让要给你做儿媳妇了,你乐见其成,配合着庄氏母女亲手把这侄女害死了。”
侯夫人辩驳,姐妹对呛,侯尚书不想再听,磕个头,往殿外走,步履摇晃,一直挺直的背脊也弯了。
原牧炽闷闷的在想撤了,湘王已经跑掉,独自跑个僻静处,湘王难受,做什么要这样虚伪险恶啊?这大姑母慈眉善目的为何竟也这样坏?
侯夫人在午时前被投入死牢,新都亲自把她送去,这间死牢,老太太的儿孙们都在了,老太太一被扔入,她儿女们就围过去,老太太只伸着手想抓住小妹陈冤,新都瞧着,侯瞻渥在焦急问着他娘呢,原来这大姐真的能无视侯瞻渥。
蜀王奔赴江南前线,南疆胜利传来,镇南侯覆灭交趾,交趾除国,太上皇和皇帝大喜,设立安南都护府,嘉奖南疆众将士,镇南侯居功至伟,封云南王。
霍秦川和霍漓江在关雎宫外碰见,霍秦川诧异:“你闺女啥事啊把我俩都叫来?”
霍漓江纠正:“我闺女没找我,我有事找她,我都不知道她找你了。”
进关雎宫,见到贵妃,霍灵渠把她缝制的长袄给大伯,让大伯带给祖父祖母,霍秦川翻一翻发现有三件貂袍:“娘娘您这有点伤人了,给你爹做袄子怎么不给你大伯缝一件,不给大伯送就算了,还要你大伯带出宫,您这不是故意戳老臣的肺管?”
“还有一件给晏霁之。”霍灵渠相告。
霍漓江想仰头,霍秦川瞟瞟老弟,劝道:“娘娘,您这样有点过了吧。”
“你们又没跳崖。”霍灵渠有理由。
“但您犯不着让老臣来跑腿吧。”霍秦川反抗:“您应该找霍漓江。”
“谁告诉你,我就一件事?”霍灵渠怼怼,霍秦川蔫了:“行,娘娘您吩咐。”
“你派个人去问问嬴天漾,晏霁之是不是在他那儿?”霍灵渠交代。
“晏霁之?”霍秦川没回过味。
“这都几月了?”霍灵渠发脾气:“还没回京,八成找嬴天漾鬼混去了!”
霍秦川:“……”
霍灵渠转向她爹,霍漓江咳嗽道:“太上皇给嬴天漾封云南王了嘛,还赐了酒,国师跟我说太上皇给嬴天漾赏赐的酒会让他绝育,我们信不信、要不要报信随我们。”
“行吧。”霍灵渠爽快:“我写信给嬴天漾。”
带着信和暖和的长袄走出关雎宫,霍秦川拽身边的弟弟:“霍漓江,霍漓江。”
霍漓江不想说话,霍秦川都有点鬼鬼祟祟,刚才差点吓到他:“霍漓江你真不觉得吗,就你闺女刚才那语气那神情,那活脱脱就是个在训丈夫的模样嘛。”
霍漓江想略过。
京中的清洗袭来,清查反贼同伙及余孽,查到文郯侯生前不检点,念在文郯侯已死,与反贼勾连不深,着文郯侯府夺爵,喻家在仕途者罢免,算是这场清算中结果最好的人家了。晏明妧作为反贼家眷被斩首,是晏如瑰和晏琼勋给她收殓。
鞠家、庄家、芮家、郭家……死罪的犯人都正法了。
涉及有一万多人。
侯尚书给家眷收殓尸骸、安葬,递上致仕的辞呈,回府,枯坐到天黑,他拿出鹤顶红,在饮前回顾此生,原牧炽撞门狂冲进屋撞上他、把他手里的鹤顶红撞翻,老太爷转头看去,原牧炽喘着气劝:“你干啥想不开呀?”
“冠军侯走吧。”侯老太爷谢过好意了:“老夫也要走了。”
“走啥走呀,明年就要当爹了。”原牧炽操心。
“许姨娘回她自家,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侯老太爷不以为意。
“但你做啥想死,想心里好受?你自觉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你还有什么对不住他们,你若什么都没了,我不拦着你,但你还有一娃呢,你若活得长久一点,你没准还能活到你娃十几二十几岁,你真觉得你死了还是活着对你那还没出生的娃会没差别吗?”
原牧炽苦口婆心:“你真别寻死了,不然我时时刻刻盯着你,咱俩都累。”
“是啊,大哥。”侯二老太爷进屋来,温言良语:“咱们时时刻刻盯着你,你没机会的,往事已经过去了,明年我小侄儿出生,有新生命降生了就是新生。”
侯老太爷闭目低下头。
而在霍家,是郭家姑奶奶的霍老夫人形容枯槁,郭家没了,屋子再暖,她都冰凉凉的。二十几天前她和丈夫对峙,大儿跪着,她和丈夫剑拔弩张,她只是想给郭家留下一丝血脉,整个郭氏一族多少人,留下个还不晓事的孩童都不行吗?
他们不肯!
她被气得口不择言:“你们不要逼我?!”
霍擎很平静,跪着的霍秦川抬头,站起来,在屋外的霍漓江踹门进来,义愤填膺,金刚怒目,还算对亲娘有保留,霍老夫人猛地心骇跳,视线移向大儿,霍秦川冷漠严肃,是他看死敌时的沉着持重,老夫人霎时脑子嗡嗡嗡的就绷不住了。
她……
霍老夫人抱着孙女给她做的长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