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一品高位的嫔妃能传召前朝大臣,一品和二品的差距还是皇帝心意的影射;潜邸最受宠的宠妾若摆在二品位置,明显是皇帝对她的辖制,若让她登一品高位则可等同于皇帝放纵乃至有意扶持,闻风而动者向她投诚,她能迅速聚拢势力。”
晏霁之点拨道:“越王能不清楚杭侧妃的秉性吗?仍然能宠她无非是当做解语花用,但一朵带毒的解语花只能做宠妾,否则便是给自己添麻烦;前世杭侧妃暴毙就很清楚了,既然嬴忱璧没想过对她生的儿子寄予厚望又岂能放纵她?”
“哦……”霍灵渠恍然,持疑道:“哎,尚服局把该给贵妃的雪缎转赠给生养过的嫔妃,知会我时还夸赞过她们二位的娘家人,说杭婕妤的父兄很有风骨,真的?”
“真的图谋不小,有风骨能让女儿进王府做妾、能养出个阴毒女儿吗?”晏霁之估摸:“我猜杭婕妤今年会把自己作死,皇帝若想让贵妃抚养大公主,你尽管推掉。”
霍灵渠诧异:“何以见得?杭婕妤目前只有大公主,哪怕她有意凤座都还早着呢。”
晏霁之倒杯茶喝,慢条斯理道:“嬴忱璧对郭皇后能一死怨恨消,对杭婕妤定然是厌恶;皇帝虽然至今未曾冷落杭婕妤,但绝不会让她再生,这位必定已经绝育了。
这件事肯定得曝出来,眼下选秀在即就是个好时机,送给忠毅伯府,且我猜这事也应该是嬴忱璧借已故珍修仪的手做的,杭婕妤可能认吗?我赌,她要争夺抚养大皇子。”
霍灵渠不解:“今生她已非最得宠,抚养嫡长皇子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晏霁之拿块玫瑰花酱蒸糕,掰半块糕点递给她,半块糕点吃下,又喝口茶,客观分析:“我刚提过,这位最大的毛病是妄自尊大,不是最得宠的嫔妃对她没影响。
她和令愔夫人相处多年会不清楚令愔夫人吗?在她看来,霍家死期不远,令愔夫人不足为惧;她小门户的出身也不会在意,而最该顾及的皇帝的心意,她直接忽略了。她只会想,郭皇后辞位,她若能抚养嫡长皇子又岂会没资格问鼎后位?”
霍灵渠看得淡也有点感触,她相信晏霁之的判断:“太微宫的太妃们盼皇嗣盼得望穿秋水,杭婕妤育有大公主能保在皇宫中安稳终老,更不会少富贵。”
“前世嬴忱璧没有顾念儿女,就是不相信她能安生吧。”而晏霁之不得不感叹的是,皇帝够慈悲:“况且嬴忱璧可是在忍着自己的厌恶去给杭婕妤能安稳终老的机会,皇帝宽容到这种份上还能经得起她折腾吗?她若作妖,唯有死路。”
霍灵渠若有所思,探讨道:“嗳,你觉得皇帝在意郭皇后吗?前世红杏出墙的媳妇呀,今生他还能对郭皇后好岂会没有喜欢?我提醒他,他还不承认,你觉得呢?”
“……”晏霁之被她成功憋住,事不关己都险些犯恶心:“幸好我对钟姨娘没手软,要不然你来提醒:‘我觉得你在意钟姨娘’,我不想怀疑你故意想恶心我都不行。”
霍灵渠据理力争:“皇帝宽待媳妇明摆着呀,若非他在意郭氏又能是为什么?”
“令愔夫人常常和皇帝话不投机都能是后宫和朝堂看来最得宠的嫔妃,何故?杭婕妤早已被皇帝厌恶又可曾受过冷落,连对后宫都不敢松懈,嬴忱璧他何苦?”
晏霁之没好气:“你看我容易吗?我还要帮情敌解释,你当皇帝过得有多轻松,他登基前两年都在走悬崖,正徽三年他才把路走稳,正徽四年时他才能喘口气。
今年都正徽五年了,嬴忱璧他这位皇帝才在人前立过威,你想想他忍耐得有多狠;皇帝要把背后那些暗流涌动降到最少将局面压稳,没触及他的底线前还有什么不能忍?”
“可皇帝还怕媳妇坐凤位是死路还要帮郭氏谋出路呢。”霍灵渠驳斥:“这是忍吗?”
晏霁之被卡住了,神奇得受惊:“不会吧,不可能吧,嬴忱璧不至于吧?”
霍灵渠执茶壶倒两杯茶,递杯茶给他,劝他冷静:“各花入各眼,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能日久生情喜欢我,皇帝为何不能喜欢媳妇?我就觉得郭皇后是他的心头好。”
“你把皇帝的品位降得可真低。”晏霁之喝茶压压惊:“六天前,皇帝为何情绪激烈?”
“哦,他最近反思对郭皇后的宽容,发现宽容得让他像个笑话然后就遭反噬了,都说出‘我还当自己是皇帝吗?甚至于我还拿自己当男人吗?我是在犯贱吧。’这种话。”
晏霁之喘喘气,幸好他的认知才是对的:“那你还能觉得皇帝会在意喜欢郭氏?”
霍灵渠坚定不动摇:“他对郭皇后的种种好又不是假装的,我看他暂时受刺激而已。”
“我倾向于他确有悲悯心怀,他对媳妇前世红杏出墙能死过怨消,今生就是新篇章。”晏霁之考虑道:“他为把局面压稳可是在憋屈自己来忍耐,这份忍堪比逆来顺受。
四年多的忍让足以形成习惯让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对郭皇后到底有多宽容,以致他重新审视时觉得自己竟像笑话,而他顾念儿女们给原配谋划出路也在情理中。”
“是吗?”霍灵渠很怀疑:“前世,表哥虽然救活我,但对你们而言我可死在他手里,今生他对我有悲悯宽容吗?他亲口承认他对郭氏宽容得像是在犯贱,可他对我如何?
强行册封贵妃,我多番祈求想离宫、我保证离宫后会在佛前安度余生,他置若罔闻,他对我有悲悯吗?更何况,前世郭氏给他戴绿帽,我有任何对不住他的吗?”
霍灵渠倏然怨火翻滚,她也不知为何非得执拗争辩,可一个前世差点害死她、今生又想毁掉她的男人,她怎么能不怨?!肯定她的推断好像就能压压怨火。
“我没有对不住他还被他差点害死啊,两厢对照,他能不喜欢郭氏?”
嬴忱璧真是想把自己坑死,晏霁之很有君子风范道:“皇帝正在弥补霍灵渠,用他认为最好的方式弥补霍灵渠,把皇后的凤冠给你,把皇帝心爱女人的位置给你。”
霍灵渠冷嗤,晏霁之叹惜声:“前世嬴忱璧的皇后就是霍灵渠,你们还有个儿子。”
“……”被做皇后被有孩儿的霍灵渠不可思议得美眸圆瞪:“你说什么?”
“前世,嬴忱璧登基的第二个月将霍灵渠追封贵妃,七日后又将霍贵妃追尊为皇后,再七日后又把他的幼子过继给霍皇后,当时朝臣们请皇帝追尊原配郭氏为后,他非但没理会,还不再册立旁人;前世,霍皇后霍灵渠是正徽帝唯一的皇后。”晏霁之相告。
霍灵渠被憋得不上不下,比堵着肺管还呛得慌,磨磨牙憋出:“我去屋里睡会儿。”
晏霁之把想离开的女人揽住,柔声道:“靠我怀里小憩吧,我再提最后一点,嬴忱璧对后宫的态度应该要变了,他绝不会再憋屈自己来维持后宫平稳。”
霍灵渠嗯声,闭眼靠在男人怀里小憩,她确实有些困倦,没多久就睡着了。晏霁之凝视她的睡颜许久,放轻动作脱掉外袍给她盖着,他抱着美人闭目养神。
庭前浅浅花香四溢,多少烦扰愁绪都仿佛在阳光里定格消散,唯留美好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