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规矩,非戍卫皇城的将士不能携带利刃。这把匕首想必承载着爱妃才十七八岁时青葱岁月里最美好的回忆,才能让爱妃宁可错过贵妃的册封典礼都不肯退让。”
霍灵渠站起来伸出魔爪抢皇帝手中的匕首,嬴忱璧吃惊抬眼,她反瞪之,总管太监悄悄往角落移动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皇帝和贵妃僵持四五息时间,皇帝松手并规劝:“朕答应会还给贵妃自然作数,可匕首还握在朕手里,贵妃硬要拿像话吗?今后可不能再犯了。”
“在此前陛下只字不提,妾还以为今早的女官和宫人们都没告状呢。”霍灵渠爱惜得抚抚匕首然后放进包裹里,她抱紧包裹跟皇帝谈判:“我和关雎宫的宫人撕破脸了。”
总管太监觉得脑门有点刺激,嬴忱璧没有被贵妃的美丽迷惑:“宫人们哪里有做错?”
“陛下看来当然没错,但臣妾消受不起。要没收我的行李,我不给,对我说自重;大清早的突然要我沐浴,我不愿意,对我说请贵妃自重,就连只是让他们关宫门都能扯到自重。我做贵妃得是皇帝陛下多深重的耻辱啊,臣妾哪能消受得起您如此厚爱?”
语毕,霍灵渠抄起茶盅就砸,然后没待皇帝说话,她抱紧包裹就往寝殿内室走。
嬴忱璧没想过她竟敢在他面前砸东西,愣是被贵妃的发飙惊得怔愣下,然后看她气咻咻得径直走掉又愣是贵妃二字卡住喉咙里没蹦出来。醒过神,他抬手捏捏眉心,片刻后吩咐:“厚运你再教教他们,贵妃是朕爱重的女人,谁若胆敢再轻慢贵妃,朕绝不轻绕。”
四十多岁微胖的总管太监蒋厚运忙磕头领旨告退,虽然他想再请示下对爱重的提示?再想霍家还没倒,贵妃肯定要受宠的,他们当前只管把贵妃供起来奉承着就是。
正徽帝嬴忱璧叹口气站起来往内室走,绕过九扇紫檀边座嵌琉璃玉石屏风,看见贵妃抱着包裹坐在美人榻里出神,竟让他恍惚有种贵妃与这宫殿格格不入的错觉。
“朕没想到会弄巧成拙,朕已经让厚运训斥宫人们,不会再有人胆敢对贵妃不敬。”
皇帝挨过来坐,霍灵渠就抱着包裹自动离远些,嬴忱璧没再靠近,好声劝她:“若是因此就把这批宫人全部撤换,新拨过来的宫人只怕是恐慌畏惧多于用心伺候,若是再三撤换更适得其反;何况还有贵妃的名声,何必因此就伤及贵妃的名声?训斥番就好了。”
“你能不能放过我?”
霍灵渠美眸怔怔凝视她怀里的包裹,沉静得仿佛泥塑:“我知道你的处境也难,我想近期就离宫你几乎不可能同意,我就求你大权在握不再被钳制之后,你放过我吧?我保证,我离宫后就入庵堂清修,伴在佛前终此残生绝不会给皇帝蒙羞,你放过我吧。”
“青灯古佛比做皇后还要好?”嬴忱璧想忽略,可贵妃就是不愿意让他忽略啊:“到底是在佛前修行还是修行一年半载后假死和情郎远走高飞,贵妃解释得清吗?”
“我会在佛门清修。”霍灵渠抬头注视皇帝,那般平静而坚定:“佛门清净,对我而言,入佛门修行是比困在皇宫好。世间再多人想要富贵尊荣也不是人人都向往,陛下。”
嬴忱璧真觉得讽刺,他殷切想把君王的真心捧上就换来一再被弃如敝履,反唇相讥道:“可惜贵妃有牵挂,不能以死相逼。”
霍灵渠似难以置信得定定看他眼后低头,嬴忱璧顿时懊恼,再次靠近,伸手臂迟疑下还是张开手臂环抱住贵妃,他也难受啊:“朕是生气说错话了,可你如此践踏朕的真心,朕能不生气吗?我要把帝王的真心和国母尊位都给你啊,你怎么就避如蛇蝎呢?
宫宴上,你和晏霁之眉目传情几回,你竟然还当着我和满朝的面与旧情郎牵手,更甚者我确信放你们私底下相处晏霁之绝对不会规矩我都忍让放纵了,我宽容得还不够吗?”
“世间岂有永生?”霍灵渠只觉有团火在血液里燃烧就不想忍:“陛下何不问你父皇,何苦迷信荒诞,宁可寻机谋害亲儿重登皇帝宝座都不肯认清人间亘古不变的生死常理?”
正徽帝嬴忱璧瞳孔猛缩,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检查,哪怕他肯定没人偷听都不愿意放心非得检查过,反复检查两遍确定没人偷听,他才虚虚松口气,重新走回到贵妃身边,真被她吓了吓:“谁告诉你的胡言乱语啊,晏霁之?”
“是不是胡言你心里没点数吗?你敢拿你的皇位发誓我只是胡言而你心里也没数?”
真要败给她了!嬴忱璧无奈:“贵妃切记,宫中最重要的是谨言慎行;这样吧,朕明日再陪贵妃细聊,朕去叫宫人备热水洗漱,我们该安置了,不要再和朕怄气了。”
“你去找别的寝殿。”霍灵渠说,嬴忱璧深呼吸:“朕睡软塌,这是朕最大的让步。”
贵妃娘娘斜眼睨皇帝两眼,皇帝他略掉思量贵妃的眼神有多少含义就往外走。他离开,霍灵渠抱紧包裹站起来重新移步到窗前,怀中的包裹好似像落水之人死死攀附的浮木,唯有紧紧抱着才能让她苦涩不安的心稍有些慰藉平和。
大半时辰前还繁星熠熠的银河渐黯淡,霍灵渠靠在做工精良的窗框呆呆凝望,她眨眨眼恍惚看见星星在回应;想想晏霁之,往昔不再,她才发现原来他们曾那般炽热缱绻。
黑暗静静在夜空蚕食星辰,遍洒在人间的稀薄星辉悄悄流转,徜徉过皇城矗立的巍峨高墙转徙入寻常嗔痴爱恨的烟火人家,依稀还能照见英王府蔚然居院前的狼藉。
明白堂哥心中难受,晏煦之硬劝住伯父给堂兄独处安静平复心绪,但他可劝不住伯母。
自己和亲娘双双被褫夺诰命的英王妃佟梦娴满腔憋怒愤恨,在侄媳妇和俩庶儿媳的生拽硬劝下仍然在蔚然居咆哮大半时辰才勉强被侄媳劝走,坚固的院门都险些被砸坏。
流光姨娘就是霍灵渠、今已入宫做贵妃的消息更如雪花飘絮般传遍整个英王府的角落。
晏霁之站在书房的窗牗前遥望夜空,忽觉凉意入侵,他不由裹紧衣袍,这身墨红镶金丝绣纹锦袍还是今早她亲自给他穿戴,可今早还在照顾他穿戴的女人今夜在哪里呀?
回到家,他跨进蔚然居躲进书房吩咐紧闭院门,英王妃紧随而至闹得蔚然居前响声如雷,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没牵动他心田一丝涟漪,只有空空荡荡的孤寂那么强烈得笼罩着他。
他竟然才意识到他的家竟如此空旷,空旷得叫他几乎难以忍受。晏霁之眼眸酸涩极了,似乎闭闭眼就能沾湿眼睫毛,生离死别几度春秋,曾经死别过,他都不曾如此煎熬;而今只是生离还能盼团聚,他又是何苦?晏霁之苦笑,输了,他输得一败涂地啊。
偏黯淡的星辉仿佛能感触人情,犹嫌苦涩迅速撤离,徒留半隅黑暗给伤心人。
迈进深夜的都城褪去纸醉金迷的盛夜生活逐渐涌入梦乡,在街头流浪的野猫野狗也寻觅到了适宜的窝棚;突然马蹄声袭过,吵醒刚闭眼的野狗惹来好几声犬吠扫荡街头。
是霍家的车马,再准确说是霍振羽和他母亲妹妹从佟家返回霍家。消息传进显国公府,还在和兄长秉烛夜谈的薛侍郎怀疑:“佟尚书在向霍家示好吗?”
谁想到霍海啸带回的竟然是贵妃要求朝廷在她爹兴献侯临终时收回爵位!一个侯爵啊,霍海啸够明目张胆但贵妃也真够狠得下心,不给嫡出的弟弟好歹可以给庶出嘛。霍振羽出宫城就带母亲和妹妹回外祖家,他还以为佟尚书定然要把女儿和外孙留在佟家。
“可能想放手了。”显国公猜度道:“霍漓江没多少在意,霍家内部掀不起风浪,霍振羽不肯和堂兄罢休,还能靠谁出头?英王府他想都不用想,只剩佟家能用,佟尚书怎么可能拿自家家底给外孙挥霍?何况,没准儿霍家已经准备舍弃霍振羽了。”
“若是霍振羽被家族舍弃?”薛侍郎问:“大哥,我们要用吗?”
“庄太妃和晋王肯定会动动心思。”显国公若有似无擒抹讽刺,言外之意就是不沾手,薛侍郎隐晦提醒:“如果武襄侯府那位四奶奶真是圣人的六公主,就算咱们能请圣人压住霍家平息此事,庄太妃的命也肯定是要给霍家的,晋王和霍家的血仇逃不掉了。”
显国公明白弟弟的意思:“再看吧,还有陛下在背后呢,陛下费尽心思找到人册封贵妃可能会让这场震荡轻易打水漂吗?最终会殃及谁家还得看陛下和圣人的较量。”
还看皇帝和太上皇的较量!同样的话,同个时间段,还出在蒙侍郎幕僚行知的口中。
作为年十四五岁吴王的外祖父,蒙侍郎操心多,要操心吴王的将来,要操心蒙家的前程,要操心佟尚书致仕后他能否任礼部尚书之职,更要操心如何在朝堂的漩涡中保全。
“行知你是没看见陛下要处置平原大长公主时何等气定神闲。”蒙侍郎比忠毅伯小九岁,相比魏王晋王他们明显还没有死心,他在圣人禅位前的确想争取拼把,现在根本没心思;他更清楚圣人不可能放权,陛下如若真想夺权,他进退维谷啊。
他对面的幕僚二十六七岁的模样,清隽文雅的眉眼,旷然脱俗的气质,若说晏霁之像生长在皑皑雪山顶的高岭之花,他就像盛夏池塘里绽放的清莲,仿佛他周身有种宁远超然的无形结界,隔绝着世俗的侵扰。
只是他身体弱,娘胎里带来的体弱,虽然行走无碍仍然常年轮椅不离左右,此刻他就坐在轮椅里劝蒙侍郎宽心:“陛下虽然羽翼渐丰满,但绝对还没到和圣人硬碰硬的时候,最终朝堂的火会如何烧起来乃至两位至尊联手将火烧到霍家都是未知数。”
“君心难测啊。”蒙侍郎就怕:“若是陛下不想再忍呢?陛下今年就要让忠毅伯致仕啊,行知你想想,圣人前脚刚追尊晏贵妃为温献皇后,陛下后脚就送个吏部左侍郎给晏家,朝堂暗流涌动已经有凶险的前兆,可不能不妨。”
“大人莫忘了,北境有契丹威胁、南有交趾为患,朝廷还在两线作战,皇帝陛下真想夺权也会在边境局势真正稳定后。”行知肯定笑道:“既不耽于享乐又不沉迷女色、有雄心壮志又能隐忍的皇帝是不可能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的。”
“对对对,行知你考虑得有道理。”蒙侍郎仿佛茅塞顿开般想起来而高兴赞同,行知不疾不徐恰时送上:“陛下登基越久只会对他越有利。”
蒙侍郎笑意凝固,他沉默片刻感叹:“夜深了,今夜就到此,行知你回屋休息吧。”
“好,大人也早些安置。”行知颔首告辞,轻车熟路离开蒙侍郎的书房返回他住的小院。闭门进屋铺纸研墨,只是把要送到远方的信写好后,他仍然久久独坐在书桌前。
今夜或许注定难眠,宫宴散时天已黑透,太上皇便留宿皇宫,诲仰道长独自回太微宫,回到他住的屋里翻箱倒柜找出陈旧还有些破损的彩绳手环,他攥着这手环慢慢眼睛红了。
霍漓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跨进家门就把自己关在前院的书房里,关到现在近亥时末,霍海啸扣扣门叫叔叔没收到任何反应,他犹豫下没有再敲门,把食盒放下就离开。
走过一段路,他走进祖父在前院的居所,推门跨进祖父的书房就看到他们还在吃馄饨。他祖父在宫宴上累到了,回家里先休憩了个把时辰,小憩好后没有睡意就召儿孙夜谈。
“二叔还躲着在独自难受,我估摸着叔叔今夜要通宵。”霍海啸肯定猜。
“八成抱着灵渠她母亲的牌位在哭咧,随便他吧。”霍擎老太爷随意挥挥手,吃下最后只馄饨再把馄饨汤喝尽,吃饱喝足拿手绢擦擦嘴问:“振羽带他娘和蓁蓁回来了?”
霍海啸答:“三刻钟前回到府里,雄鹰和三叔在给他开解,我娘和三婶在宽慰二婶。”
“大哥,好歹…好歹你别牵扯灵儿,振羽和我们再剑拔弩张也犯不着拖灵渠下水。”霍巨浪真觉得他哥太狠:“妹妹大概还得以为她是好意,你至于做得这么绝吗?”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霍海啸反训道:“贵妃注定要在我们和霍振羽之间做抉择而答案也是注定的,灵渠今日就果断表明立场也省得日后麻烦。”
霍巨浪深呼吸压住紊乱翻涌的气息,真想拿倒霉弟弟的评语怼兄长:你要没救了你!
屋中祖孙五人,做祖父和老爹的两位淡定,霍枫叶也平静,深秋的枫叶染红山林,他的相貌就如他的名字般瞩目,是霍雄鹰这辈中生得最俏的,毕竟他和霍灵渠同龄,论相貌实在没法放在霍秦川霍漓江他们那里做比较。
他看父兄都吃完宵夜了,站起来走到门前叫小厮进屋撤下碗筷再奉茶水进来。外头说霍枫叶在霍家男人中属最平易近人,但真正交往相处过就会知道,他的温厚和气下深藏疏离,莫说比他小的侄儿们,就是比起霍巨浪都要难交心得多。
奴婢们进屋收走碗筷、备上热茶瓜果就再告退,霍擎老太爷吃颗青枣说:“照你们看,振羽要过几天才能没事儿啊?海啸,晏霁之那娃娃就啥意见都没表示?”
“走出关雎宫,孙儿问过,他提两个建议:第一,下月调任佟梦佶为茂县县令;第二,霍家上半年就安排蓁蓁出嫁。”霍海啸点评:“真不像是他临时想的。”
“茂县?”霍巨浪惊讶:“茂县可在巴蜀最贫瘠险阻之地,何况蓁蓁五月及笄,上半年安排蓁蓁出阁岂非在蓁蓁及笄后就让她嫁人吗?晏霁之这、这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要动佟家!”穆国公霍秦川笑:“英王府的大火烧起来时灵渠还是他的爱妾,佟老太太挑唆英王妃要害死他的爱妾,他凭什么不追究?况且佟家想吸血姻亲的心与日俱增,行事也愈发肆无忌惮,再不出手掐灭恐出祸害,的确是时候了。”
霍擎拍板道:“忍二十多年,这娃娃也够不容易的,咱霍家就给他当回前锋兵,海啸你就从佟家那些姻亲里帮蓁蓁挑个婆家吧。”
“好,祖父。”霍海啸应,霍巨浪嘴唇嚅嗫想替霍蓁蓁争取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照你们看,陛下对灵渠有真心吗?”霍擎再吃颗青枣,霍海啸考量道:“在关雎宫,孙儿询问过晏霁之的看法,他的答案有些不寻常:陛下想要圆满,皇位已得,霍家能弥补外祖家的缺憾,生母早亡而养母不能强求,陛下现在只差情爱。”
正在咬枣肉的老太爷微顿,霍巨浪和霍枫叶对视眼,他真怀疑晏霁之没在无的放矢吗?霍秦川确认:“霍家能弥补陛下对外祖家的缺憾?海啸,这判断可重啊。”
霍海啸暂时也琢磨不透:“是啊,孩儿想他肯定有所凭仗,总不可能随便瞎揣测。”
“正月里陛下能赐死珍修仪就让人惊讶,眼下让忠毅伯到年纪就致仕,老头我都意外,可能咱们确实错估皇帝对生母娘家的态度了。”霍擎摆手道:“行啦,这事以后再想。
明早呢,老大派信把咱霍氏族里还算有点出息的儿孙们都叫进京里来给贵妃瞧瞧,海啸带你娘和媳妇给灵渠备些零用送宫里;巨浪和你三叔去武襄侯府把咱家给那假货的嫁妆一个铜板都不能少的拉回来,枫叶带雄鹰去把桑柔丫头接回家来。”
霍巨浪稍稍建议:“祖父,拉嫁妆这事不太好看吧。”然后被他祖父痛骂:“不好看个屁!他武襄侯府想拿我霍家的钱财养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儿媳妇还要脸吗?老头我没把对俩假冒货的怒火迁怒到他家就够客气了,还想要好看,做啥白日梦?”
“对对对,祖父说得对,但您猜那假冒货的身份?”霍巨浪担心啊:“您瞎猜的吧?”
穆国公霍秦川眉眼间略有深沉,年轻的三位注视老太爷,霍擎目光幽幽:“祖父没瞎猜。”话落,他嘲讽笑笑,老脸神情莫测地告诫儿孙们:“假冒货是不是公主不重要,太上皇想把这场阴谋推给谁家就得是谁家,护国公府都是他的心病了,现在多好啊。”
霍巨浪和霍枫叶震惊但没言语,霍海啸惊问:“祖父,圣人能至于如此吗?”
“瞌睡遇到枕头的好事,有啥不能?”冷意藏在懒散的语调后,霍擎安排道:“老大给护国公写封信让护国公派遣藏在京中的暗哨送,再和陛下谈谈,要快,圣人不会拖久的,咱们都想想怎样让事态按着咱自家的意愿办,散了吧。”
穆国公霍秦川带小辈们告退,散落庭前的星辉已寻不见踪迹,只有盏盏灯笼照明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