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煦之默默瞟向堂哥,晏霁之给他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他干笑:“要不然和之你去把你如瑰哥哥拉开。”
还有热血轻狂的晏和之鄙夷地翻个白眼送他,翻身下马,豪爽地走过去硬拽晏如瑰并试图让他转过弯:“大堂伯偏宠庶出越来越不像话,霁之哥哥再忍这种窝囊气岂非助长他们的气焰,闹就闹正好趁机整顿。”
“和之?!”晏如瑰心知哪会那么轻松,心焦地喊叔公换来晏副相一声叹息:“晏诺啊,叔公记得是你们祖父给嫡长孙的,霁儿既然要出动晏诺已不会再退了。”
晏如瑰无力望着叔公,无可奈何拼最后把:“流光姨娘!姨娘向来通情达理,小弟相信姨娘定然不愿看到二哥他与父亲起冲突,还请姨娘劝劝二哥。”
晏和之硬拽堂兄的手倏然停住,薛驸马与晏煦之不约而同看向白驹双驾的豪华马车,看客们交头接耳的私语声细碎,天籁般的询问声从车厢传出:“世子定要烧掉流光小筑吗?”
“你要阻拦我吗?”晏霁之佯装微怒,心中却陡然闪过丝怕意,就怕她真要阻拦。
“妾惭愧。”马车车厢里,霍灵渠温柔的语调中自有强硬:“方才听闻三爷说‘求二哥看在大姐和二姐也可怜的份上谅解些’,流光不甚理解,浅谈一二还请三爷指教。
我在流光小筑住四年多,英王府所有人皆知流光小筑乃我的住处,府上若有命令知会我搬出流光小筑再分配给别人住是正经规矩,一声不吭就强行占去是何道理?
三爷说可怜就得谅解,那么乞丐进酒楼食铺强抢饭菜,家道中落的可怜人靠小偷小摸维持生计,活不下的苦命人落草为寇做强盗谋生,是否都该谅解?京兆府衙的大牢里问一圈,有半数是可怜人呢,皆有不得已的苦衷,按三爷的意思应该都要释放吧?
至于您说您的姐姐们可怜,住娘家还有大气派以庶出身份欺到嫡兄弟头上,这是可怜吗?您认为这是可怜所以再三央求欲迫嫡兄谅解,若是不谅解就是要害他们没法活吗?
流光浅薄,但也还知国有法度,百姓们方能安居乐业;家有规矩,子孙方能和睦兴旺。我不懂您言及姐姐们的可怜,亦不懂您逼迫霁之必须谅解的道理,更不懂这究竟是可怜还是以可怜为名行无耻之实?!三爷既读圣贤书有大学问,请三爷指教。”
百姓围观看热闹多数只看浅显的表层甚少会去深究,而人性往往偏向弱者。没点明前,因晏霁之要烧院就能使得他虽是遭遇欺凌而反击却在舆论中处下风,可把这件事的本质摊开讲清楚了,虽然也没几位看客能认同烧院,但好歹能让舆论不偏向对方倾斜。
不知谁起哄喝彩,看热闹的人们纷纷叫好,薛驸马心情大好地找晏副相讥讽:“这无耻二字当真精辟,点出了这种以可怜做幌恃弱凌强的精髓,晏相以为对吗?”
晏如瑰脸火辣辣的疼,难堪得形同被当众狠狠扇顿巴掌;晏煦之心中腹诽这可真是不怕小妾狐媚,就怕小妾狐媚还能讲理。晏副相的老脸没有任何不自在:“叫驸马爷见笑了。”
“不妨事,本驸马就喜欢看晏家的笑话。”薛驸马乐得放肆,扬鞭吩咐带来的随从:“走,去英王府接着看笑话。”这狂妄劲儿让晏和之都想揍他。
暂停的队伍重新启行往前,接到任务的护卫们各自骑马快跑去办事,晏霁之回到车厢里,好奇而感慨:“我真以为你会劝和,忍一时之怒换取与英王和睦。”
“我想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劝你忍,毕竟英王能放纵必然已做好应付的准备,你再反抗既讨不到好处又会闹得父子失和,何必呢?还不如忍下。”霍灵渠摇摇头,考量道:“是三爷这般阻拦令我反感,不由多生出种想法。
这是明目张胆地挑衅,英王竟也偏袒如斯,”说到此她困惑:“其实你有没觉得不对劲,长房和两位姑奶奶向来是在背后耍手段,这么明着挑衅还是第一回,怎么会突然改变行事作风?况且他们现在应该自顾不暇,还要招惹你,图什么?”
“不怪,以往长房稳压其他庶出,现今长房和两位姑奶奶遭遇重创,自然得改变作风,还能有比明着压倒嫡系更好地重建威信的捷径吗?恐怕不仅是改变行事作风,从没忘掉过的要争爵位的心思也已重新提上日程。”
霍灵渠不可思议:“争爵位?你说笑吧,他们再利欲熏心也不至于那么天真?”
“如果这回我愿意退让,你相信就会不再有挑衅了吗?”晏霁之问,霍灵渠看他眼,低头垂眸间散尽疑虑:“应该是得寸进尺。”
初闻时骤然爆发的怒火逐渐被冷静后心间涌起的阵阵悲凉浇灭,晏霁之将女人拥入怀,风流的桃花眼写尽落寞:“得寸进尺有晏墉的份儿吗?我究竟还在挣扎不甘什么?”
“你别多想,英王纵使偏宠庶出,最重视的是你。”霍灵渠只能宽慰。
“被家规压着而已。”晏霁之冷嗤,抱紧怀中人靠车壁闭目养神。
晌午耀眼的阳光护送车队来到英王府前,下刻马蹄声震铄,霍海啸带护卫策马前来,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问候过晏副相,再向晏霁之确认:“你真要烧掉流光小筑?”
“不烧,我会嫌恶。”晏霁之望向两三丈外英王府那古朴雄浑的鎏金匾额,语气淡漠:“总不能留着恶心自己。”
“我的长随给海啸你解释过那些无耻行径了吧?你若想做和事佬还是免了,不然恐怕你管不好自己的庶弟庶妹,穆国公偏宠庶出也不是什么秘密。”薛驸马骑在马背乐悠悠地怂恿:“让护卫准备吧,霁之兄一声令下,我们就派人杀进英王府正正规矩。”
霍海啸原本就没想过劝,扫视眼不远处围聚着的老百姓,叹道:“好!”
晏明潜前日出狱,今日午宴还有给他洗尘除晦之意,许多本家都在就等人齐开宴了,晏如瑰带堂弟和之进家门通传嫡兄的交代,一屋子人差点被炸开。
二姑奶奶晏明婠二十三岁,生得雪肤花貌艳若桃李,往常多打扮得浮翠流丹,近来只着素装反倒给她增添几分楚楚可怜之感;她最快反应抱着一岁多的幼子哭起来,哭得英王晏墉心烦意乱,拍桌往外走。
晏和之拽他爹急忙跟上,晏明潜带两位弟弟和几位本家紧随其后,剩下满屋人面面相觑,虽然心痒但也没敢真跟着去府外看热闹,英王的长女晏明妧却没有顾及,拦住想跟的妹妹再把她也想去府外的儿女们交给弟妹裴氏照看,她转而请挺犹豫的嫡母英王妃同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