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王妃做主给世子爷纳的贵妾钟姨娘,世子当然能责罚杖打;品墨头皮发麻,迎上世子看她如看半个死人的目光,知道不能再多言否则她真能变成半个死人。
世子爷的脾性,顺应他心意时很和煦,偶尔还会跟奴婢们打趣;可违逆他心意时简直比刑部大狱还要冷硬可怕恐怖,任是王妃都不能迫亲儿退让半厘。
流光姨娘有多美,王妃就有多么不待见,没出错都要鸡蛋里挑骨头,偏偏总拿捏不得,世子爷护得密不透风让亲娘都没辙;这些年王妃能做的也就只剩搜刮流光姨娘的妆匣,给儿多纳年轻鲜嫩的妾室和通房了。
而责罚,王妃下过命令后得让世子爷答应才能派人动手,否则执行命令的奴婢全得遭殃,还是能让奴婢们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重罚;若是王妃硬要处置,世子就敢为宠妾和亲娘斗,能斗到所有奴婢全部血肉模糊,王妃再派命令,奴婢们谁敢接呀?
品墨叹口气,撑着油纸伞折返主院回禀,没意外地惹王妃大怒;这都是习惯的事,奴婢们哄王妃息怒都做的得心应手顺溜极了。
深秋萧萧正当时,凄风苦雨像一直在循环弹奏的琵琶怨曲,哀婉愁怨引离人心碎,即使高居在世间权柄顶峰的巍峨皇城也在绵绵雨丝中多生怅然。
“三日内雨能停,道长没打诳语?”
如今京畿谁人能不为雨愁?诲仰道长竟然断言这场连绵秋雨何时做停,皇帝神情莫测,宣政殿内坐在的各位臣僚同样都神色微妙。
诲仰道长鹤发童颜、骨相奇佳,一身青灰道袍穿在他身倒真像个翩然物外的得道仙翁,他乃太上皇禅位前钦封的国师,常年陪伴在太上皇左右,此次觐见皇帝正是为扰民的雨水:“陛下尽可放心,若三日内雨未停,贫道必自焚请罪。”
“国师、言重!”皇帝慢两拍缓缓送出四字,简单的四字深意难思,皇帝如松口气般问:“国师既有神通,可否为朕测算出明年正月朕将册封的贵妃身在何方?”
与座的众位朝臣贵胄神态更玄妙,诲仰道长气定神闲:“陛下至孝,欲请太上皇意,太上皇言道此为陛下册封贵妃,自当任凭陛下心意;然陛下心意未定,贫道又岂能卜得出贵妃娘娘会身在何方?”
“朕对贵妃的心意未定吗?”皇帝似问非问似疑非疑,狭长的凤眸扫过殿中众朝臣,问他们可有何想法建议?没听到个像样的答案,他点名叫:“晋王以为如何?”
晋王是太上皇第七子,皇帝老爹要禅让退位时他自己刚当爹,正摩拳擦掌想争储就被盆寒冰浇得透心凉,好在除了被爹挑中继位的老五外,兄弟们心情差不多,因而心态还行,对现今坐宝座的皇帝哥哥表现恭敬,至少在人前基本挑不出错。
“禀皇兄,臣弟以为英王乃国家栋梁功勋卓著,英王的四姑娘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或可担得起皇兄明年册封贵妃娘娘的备选之一。”晋王利落地给个明确对象。
英王府与霍家可是姻亲,英王没在殿中,大人们或直白或隐晦地看向英王世子晏霁之,皇帝也就顺势点名问问他的想法。
“回禀陛下,晋王爷抬爱,令愔夫人是陛下的潜邸侧妃,正徽元年即得封正三品昭仪;令愔夫人又为陛下诞育二皇子和三皇子,贵妃娘娘的人选,臣以为令愔夫人或可为首选。”
这番话讲得无可指责,问题是令愔夫人即使晋为贵妃也未必能对后宫局势产生多少变动;不过晏霁之是霍七姑娘的嫡亲表哥,会向着表妹很正常。
在座大人们听得平静,皇帝更平静地再叫魏王。
“禀陛下,臣听闻蒙太妃之兄洛阳蒙府尹的嫡女蕙质兰心钟灵毓秀有洛阳名姝的美誉,或可担得起陛下明年册封贵妃娘娘的备选之一。”
任正六品殿前侍读的霍雄鹰腹诽这是要抛球吗,接到后挨个往外扔,除晏霁之可能还有一丢丢真心外,这两位王爷简直只差在额头写‘我就在捣乱’五个大字了。
可能皇帝也觉得没意思,最后把八弟湘王拉出来溜溜便叫散。
众臣恭送皇帝,或独自或三两并肩往殿外走,晏霁之要迈出宣政殿大殿门槛时被喊住,霍雄鹰不满道:“我要的那套琉璃夜光酒具,你想拖到什么时候?”
“这是狮子大开口。”
“请你搞清楚,是我请来整个太医署的太医,还是我深夜出城请到念空主持和张神医,没有我就没有你宝贝宠妾的命,对我的谢礼是你能逃掉的吗?”霍雄鹰哼哼威胁:“你要是再推三阻四,我可得找你家流光姨娘要谢礼了。”
“把整个太医署搬进英王府给我的妾室治病也未免太不可思议,除非你坦白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劝服陛下。”晏霁之仿佛认栽道:“只要你讲实话,我就把谢礼给你。”
霍雄鹰爽快摆手:“没劝,我只是想请院判,陛下恩德主动让我带整个太医署。”
晏霁之眸光微闪,语焉难辨:“陛下当真爱民如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