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为什么会这么冷?
纪煌音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极长极长的宫道上,两侧宫墙朱红如血,向远处伸延而去,深幽得不见尽头。
“就是她天天来膳房里偷东西!快抓住她!”
有尖锐的叫喊声传来,纪煌音回头,是一群细眉细眼的太监正向她跑来。她心跳骤然加快,来不及多想便拔足狂奔。
没有尽头,这条血色的朱墙长得没有尽头,怎么跑也跑不出去,冷风吹得她直发抖,但是她一刻也不敢停下,飞快地往前跑着。
实在跑得力尽,她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膝盖手肘擦得生疼,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流血了,然而她还着急地去捡滚落在地下的几个馒头。
那是从她怀里滚出来的,本来就发黄微硬,现在更是沾满了灰尘,黑不溜秋的叫人无从下口,她却像捡珍宝一般将它们捡起来护在怀里,而后继续向前逃跑。
身后的太监越追越近,眼看就要抓住她了。她一时间恐惧惊慌,心乱跳个不停,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却找不到出路。
“公主!公主!快来我这!”
血红色的宫墙陡然出现一个洞口,洞口的杂草被一只手扒开,露出一张蜡黄的脸。
是她的贴身侍女枝荷。
她赶紧奔过去,从那个长满杂草的狗洞爬出去,甩开了身后紧追不舍的太监。
枝荷牵了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带她往前行去。
枝荷的手好冷,冷得像冰块,为什么会那么冷?
她还没有想明白,就被枝荷带到了一座宫殿门前。那座宫殿破败不堪,匾额上头的烫金大字已经大半剥落了,只依稀看得出来是‘启阳殿’三个字。
“公主,您进去吧,娘娘她在里面。”
娘娘?
她呆呆地站在门口,心中很想逃离这个地方,然而身体却不自觉上前,伸手去推门。
‘吱呀’一声,破旧的宫门被推开,里面满是浓厚的雾气,她走进雾气里,只觉得更冷了。
她在满目的白雾里走了一阵,看不见任何人,也没人任何宫殿楼宇,反而有一座城门渐渐在雾气里清晰起来。她突然心下惶悚,隐隐预料到再走过去会看到什么。
果然,有一个东西在雾气里越来越清晰,在城门上,在飘摇的寒风里。
“不!”
她大喊,转身往回跑,直跑到启阳殿的大门口才喘着气停下。
天地间杳然一片,寒森森的白雾中,只有她和那扇破旧的宫门。
有什么东西打在她身上,窸窸窣窣的,冰冷刺骨。
她抬起头,正见漫天白雪纷纷而落,铺天盖地地覆了下来,覆在血色朱墙上,覆在启阳殿破败的屋檐上,覆在她的肩头。
身后不知是什么人在喊她,声音从雾气里遥遥传来,一声一声不肯停歇。
“德昭公主。”
“德昭公主。”
“德昭公主。”
不是,她不是德昭!德昭早就死了!
德昭已经死了!!!
一个寒颤,把纪煌音从白雾弥漫的梦境里拉了回来。
她猛地坐起,扶着窗柩喘气,满头青丝散乱,缓了半刻才发现自己在窗前的矮榻上睡着了。
天还没有黑,但屋内暗沉沉的,这样的光线叫人辨不清是什么时辰。有滴答声传来,原来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窗外山雨淅淅沥沥地落着,带着春日独有的寒意,不刺骨,却沁凉湿冷。
纪煌音坐了许久,才渐渐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她抚上自己心口,心跳已经平复了,但梦里的寒意还蔓延在心间,一刺一刺的疼。
她不禁想起东方问渊,不知他寒气发作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受。
只怕是比这更难捱吧?
纪煌音微微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的山雨,喃喃低语。
“东方问渊,你知不知道,皇宫那个地方可是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