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管他怎么摇晃,不管他嗓子里的呜咽声多大,耳夹都再也没有醒过来。老虎被脆弱纤细的理智拦着的情绪终于大决堤,他的嗓子里仍然发不出什么声音,只感觉到越来越刺痛,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要从他的喉咙里钻出来,那是磅礴的悲伤。
他从呜咽到抽泣,最后终于放声大哭,他抱紧像破布娃娃一样软绵绵到四肢全部无力垂下去的耳夹,那只金属翅膀耳夹上的血滴答滴答往下掉,紧接着,就连这只耳夹也叭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就如同一去不复返的左耳夹在同人间告别。
老虎张大了嘴巴,哭得又丑又滑稽,像个丢了宝石糖的三岁孩子,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委屈,老天给他上的人生第一课用了他最重要的兄弟。
他突然很后悔自己的不学无术,霸道张狂……不然的话,耳夹就可以幸福的活着。
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二十多岁还幼稚可笑,都怪那个该死的黄耿耿……
霸道暴躁的他现在却没有任何发飙冲动的欲望,他觉得心里汹涌澎湃,里外一起涌来了巨大的委屈,把他一个孩子打击得没有站起来的欲望和半点力气。
他感觉自己像一叶扁舟,只能抱紧扎根大地一线丝的耳夹,才能不被悲伤的洪海冲走,他依恋耳夹,依赖耳夹,他不愿意失去左耳夹!
“啊!!——”
“左迩遐!!!”
老虎终于放出了声音,悲伤冲破了最后一道禁锢,周围的好多人被吓了一跳,还好这段时间已经没有了录像的人,大家躲的躲,避的避,场面太混乱,没人再有空拍摄别人来赚流量,而且再黑心的主播也知道,真的吃人血馒头一定会被玄学的力量报复。
咆哮了一嗓子的老虎释放完之后,整个人的悲伤趋于平静了,他从即将会被洪水冲走的人变成了抱着这一叶扁舟在海面上肆意飘荡的孤魂。
冲走他,覆盖他,这些后果都无所谓,他现在和最重要的兄弟在一起,身后的岸上就是家,但是现在他只想沉浸式的和兄弟待在一起。
耳夹照顾自己的一幕幕记忆在脑袋内旋转,寅边虎抚摸着左耳夹的脸庞,那张脸上一半沾着血,一半几乎还是白净的。老虎的手依旧在颤抖,他的声音也在颤抖,但是腔调却沉重悲鸿,让人不由得有些忌惮,却又不会过于忌讳,“我就说你的名字不好,一谐音就有晦气味,你看,这下真的戛然而止了,你叫我怎么办?你叫你妈怎么办?”
硕大的泪水打在耳夹脸上,却只能冲散一小片他脸上的血,没办法把其余的血都洗掉。悲伤之中,老虎的脑子开始变得空白,思维像走马灯一样不受控制的全部失了禁,他忽而想起金以娜之前说过自己天真,当时他还不以为然,觉得一个只会化妆做美甲的小丫头片子怎么能比自己的眼界还宽广,现在怀里冷冰冰的兄弟却让他幡然醒悟:
他确实太幼稚了,他需要改掉自己的天真,不然这天真迟早还会让他失去更多东西,比如爸妈……他已经用自己的天真害死了怀里这个全世界对他最好的朋友、兄弟,他必须保护自己,也必须做出改变,才不会再失去。
二十二岁的老虎突然懂了,失去让他看清了这个世界,虽然明亮起来的范畴没有很大,但是他的视野终于探出了原先安逸待了二十二年的婴儿篮。
老虎放下了耳夹,他抬起头仰望着昏暗的天色,在心里默默地记住了这个时候,这一天他失去了兄弟,以后估计再也不会有如同手足般亲密为他考虑的人了。
再也不会有了……
这一天很神奇,耳夹打人的时候,天边的最后一抹黄霞刚好落下去,当耳夹死亡,老虎开始悲鸣的时候,夕阳落幕,暗夜起幕。
天真吃人的老虎也终于拉开了自己真正的那一帘人生序幕。
是恐怖的幽梦啊——
尹煜佑是晚了两个小时才知道这一切的,事发的时候他还在自行加班,给粉丝讲美术干货,热情地做着小老师,上课上得起劲。
直到去超市买了点吃的开始断断续续听到死人的消息,又从路人口中听到“不知道诶,但他不是说自己叫什么耳夹吗?”这样的话,他才心觉不对劲。
等他走出主楼,看到基础楼附近的一角被人围了起来,有警察在现场检查,黄耿耿在一旁被管控着,他才在旁边听了个大概。
老虎不知道去哪儿了,刚才跟他在一起的人说他哭得很厉害,大家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哭,还哭成那个鬼样子,把不少人都吓到了。
尹煜佑回了宿舍里,他想看看那两个人在不在宿舍,结果老虎和耳夹的床铺都空空荡荡的。他知道这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一般,全宿舍最好,几乎就是左腿和右腿的关系,所以他模糊的猜了一下,根据人类的惯性,老虎可能是去以前的一些回忆之地怀念耳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