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那间公寓里的时候,灿灿还没来得及脱帽子,甚至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一股奇大的力气就嘭一声把他按在了门上,自带着一层假发的黑色帽子掉在地上,原本被藏在帽子里面的金色蓬松卷发哗一下全部露了出来。
遮档明月的乌云被赶走一块,明月露出一个角,明亮温柔的光芒立刻让地上的人贪婪地点亮了长期伏寂在黑暗当中的一双眼睛,他朝云天伸出了污垢缠黏的黢黑双手,试图把明月污染,再将之抱在怀里,明月就成了他一个人的物件。
没见过光芒的野兽总是想吞掉有点原之光的蜡烛,万物是贪婪的,所以才需要拯救。
背后狠狠和木板门相撞的粗暴力道让灿灿疼得抽了一口气,但是这种并不温柔的“爱抚”方式,他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的背上曾经因为撞红而被迫大面积挫伤了无数次,结痂之后再结痂,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他原本触感细腻的背部就长出了粗粝难看的长茧。生茧的原因不只是这样不止一次而且频繁的大力撞挫,更主要的是被手指胡乱或者有意划伤的,茧状态的伤痕缭乱交错,像一线城市里俯瞰让人头晕眼花的立交桥。
高智慧生物都生来具有一种原始又丑陋的弊端,智慧程度越高就越是严重,看到可爱美好的东西下意识想要破坏。
或者因为嫉妒,或者因为想要尽情而无底洞般的占有它,可是哪怕满足了发泄的欲望将之拆开装在自己全身,才会醒悟过来最该拆开的其实是已经罪恶缠身的自己,并且从下放之后再打破底线的时候起,就彻底回不了头了。
一定不要让底线破开口子,米粒大的也绝对不行,因为良知兜住的是我们的灵魂,这个东西不仅是为了束缚我们的邪恶和无知,从而保护我们所处的世界,更是为了保护你和我自身。
小小的口子,犹如虫蛀的穴眼,会变成黑洞吸走你的意识和灵魂,让你变成行尸走肉、孤魂野鬼,最后只能等着被收复和碾灭。
所以人才需要道德和法律束缚,才需要尽量让自己活在“阳光”下。法律是牢固的基底,在之上,才可以伴生出道德,这两样是人类社会稳定运转的基石。
而持续稳固道德的法器,就是读书和学习,学习好的东西,我们生存的社会才会越变越好。
学习是你的武器,是平凡或者不平凡的你唯一最拿手也最稳定、永远不会抛弃你的武器,良知就是我们的护身金刚罩。
下放底线,就是灾难的开始,打破底线,就是灾难的爆发。人如果主动丢掉底线,就是在主动迎合灾难和魔鬼,以凡人之蚁躯,无知地拥抱自我毁灭,却还在漫长的死亡煎煮中幻想成神。
人,要认清自己,要端正态度,要积极向着阳光和明媚跋涉,方不会毁了自己。正道很难,堕落易极,因为攀爬从来就很难,坠落倒是轻松许多,不然为什么这个世界厉害的人少,大师星罕,罪恶倒是横行?因为大多数人贪图享乐,放弃了自我的修行。
自律是拯救自我的心经,既然是心经,就要多念念。
可是,攀爬才能迎来蜕变,才能看到山顶的美景,才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坠落的话在最终之处等待的只有死亡和无际的黑暗与虚浮,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这是注定的公理,你我不过区区凡尘造物,不要试图违背开天辟地以来的公理。
除了那些错生树枝一样的长茧之外,在灿灿的后腰正中央,在那种敏感又暧昧的位置,还被烟头恶意烫出了一朵五瓣的小花。看纹路,那花瓣是旋着生的,就像小孩子头顶的发旋似的,由此可见,当初持香烟烫他的人恶意地狠狠下压,并旋拧了烟头。
看这个疤的顽固程度,能够突破人体的修复能力极限顽强地长在他身上,可见烫他的人当初反反复复烫了多少次。而且灿灿体质有些特别,因为从小被爷爷秘密的以身炼药的关系,他的身体恢复能力比常人强上很多。
即使这样他背后都留下了抹不掉的疤痕,疤痕部位一些肉被烟头的星火灼蚀没了,不敢想这朵无根的花让灿灿遭受了多少痛苦。它就像恶魔炎热冒烟的羊蹄爪子,像标记所有物一般,恶魔在好不容易捕获到的天使身上执着地印下属于它的痕迹,不管天使接受与否,疼痛与否。
这不是爱,这是强占,它卑鄙的尽情利用着祂的软弱和善良,将美丽清粹的祂囚于自己腥臭的臂弯之内,并以祂的善良作为锋利的武器,将之折回去狠狠刺向生出它来的天使。
灿灿其实不想明白这些疤痕印在自己身上的缘由,明明现在这个时代大家几乎都受过教育,可是为什么这么多人还是想要破坏,忍不住,或者完全不压抑骨子里原始的冲动?那些书他们难道都白读了吗?
恶魔的信徒不怜惜万物的破坏,看看被伤害者身上的那些伤疤和茧子,哪怕伤口不再流血,也再长不回原来的那种无暇样貌了。即使把凸出来的肉削平,颜色也跟身边的部分对不上了,永远有“我受过伤”的痕迹在那里,刺眼又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