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这天衰之兆是源自天和宫的傅清鸿,没想到竟然是我们宫主,实在可恶!”
一位武神沉吟道:“魁娘娘与宫主积怨已深,可屋渡厄……也未必不想害宫主性命。”
兰煌沉默着将衣袍重新盖住,沉声道:“这件事还要与元初从长计议……必然不会放过真凶一根毫毛。”
不远处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武神蓦地回看:“何人!”
当他们看到衣袍破烂,重伤断臂的屋渡厄时,都是一阵古怪的沉默,和复杂的惊愕。
连屋渡厄都伤成了这副样子,似乎洗脱了杀死祖万杀的嫌疑,可也更加加深了众人对白命兰疯狂行径的忧虑。
屋渡厄步伐不稳,身后跟着的四位鬼主却无一人上来搀扶,他们不想打扰此刻心境颤动的屋渡厄。
一武神上前挡在了祖万杀的尸体前,道:“鬼王大人,现在真凶不明,你还是不要接近为好。”
屋渡厄苍白的脸色平添了一份燥郁,抬眼瞥过他,绕去了祖万杀面前。
不等武神再说,笑迎面已经闪身上前,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武神心中惊讶地发现,这看着枯瘦的老头竟然颇有几分实力,搭在肩上的手如顽石压顶,竟不能挥去。
笑迎面乐呵呵道:“这位将军,不要莽撞行事,杀神死在了泥犁山里,我们比谁都担心真凶下落。”
善恶铃在无间莲花世界拨乱苦根后,也没了笑脸,只在旁点头。
四位鬼主只有笑迎面笑得生硬,其他三位面无表情盯过来,让气氛压抑了几分。
兰煌不愿看到剑拔弩张的场面,让开了身,请屋渡厄道:“鬼王大人想看便看,以宫主平日对您的笑颜频频的态度,她也是信您的。”
其他武神这才默不作声,只盯着屋渡厄的反应。
屋渡厄的反应却有些怪。
她看上去既不震惊,也不难过,但说悲伤也是有几分压在眼底的,更多的是一种不愿意面对什么的茫然和纠结。
她喃喃自语,好像在问祖万杀,又像是在问所有人:
“怎么可能飞升了呢?”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白命兰怎么会飞升了?
屋渡厄确实想不明白,这个世界,这个世道,神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祖万杀生来一直高高在上的神明,此刻又倒在了泥水里,成了不值钱的草芥,白命兰却成了真仙。
飞升从来只有一条天道,掌握在元初仙道手中。
白命兰飞升的那条天道,是从哪里来的?
屋渡厄不信白命兰谋划这么多,拿走了毕方的天命后,还能钻元初仙道的空子。
可那道诡异的天梯却是真正存在的,满山的五灵教众就是无言的铁证。
屋渡厄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各种自己所知的见闻,从人间战火连绵,各方百姓叫苦,大兴供奉鬼神,再到皇帝押注,人为神斗,直到这场古怪的飞升。
如今皇帝似乎就是祖极,可他却不是赢家,连元初也不算赢家。
眼前最大的赢家,无疑是飞升的白命兰。
可如果真是白命兰谋划的一切,她不可能把孟应尘的尸首卷进来,任由孟应尘尸体被狗尾巴毁了个七七八八。
屋渡厄垂眼看着祖万杀的尸身,情绪莫测,血红的眼眸又转头看向了满山的红泥,破碎的鬼王殿,与天上四散追袭的天兵们。
仙云聚散来去,在她心底组成了一个清晰的可能。
插手白命兰飞升的人,一定是冥界的人。
不是冥界的人,不会知道游边地狱的天梯,白命兰就算当了鬼王,也不过几十载年头,怎么就这么巧,就知道了天梯,还进入莲花鬼母背后亲眼验证了?
就算是给她四行下落的道玄,都不可能知道这种事。
她脑子里胡乱想了一堆,最终不得不承认,她和白命兰同样做鬼王,同样接触到更上层信息的来源除了已经躺在地上死了的祖万杀,就是……法士娘娘。
她真不愿意这么想。
屋渡厄蹲下,引得周边武神们更加警惕,
她却没有对祖万杀有什么动作,只是抬起左手,将一直系在手腕的红绳咬了下来。
那上面缀着一颗碎成两半的念珠,被银丝镶嵌在了一起。
屋渡厄抱着求证的心态她看向祖万杀。
祖万杀乌黑眼眸内只剩下空净死寂,眼中流出的血水像是泪一般,没掉到地上,就凭空飞起,悠悠上升。
而随着念珠靠近祖万杀,她遗留的灵法溃散,两半念珠重新恢复自由,颤抖着在众人周身盘旋一圈后,突然朝着空中的熟悉气息飞驰而上。
破碎的念珠与祖万杀的血滴互相缠绕,循环漂浮,在神情端庄又怜悯众生的法士娘娘身边回归原主,又力竭摔落了下来。
恍惚之间,屋渡厄又想起了当初祖万杀对她许诺的,那是一个巨大的真相,在这青天白日的冷山中映入眼前。
一同落下的,是红色天幕中酝酿已久的血雨腥风。
天衰还是来了。
五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