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她们深知几百年后魁娘娘的威风气焰,连上界的神仙都不放在眼里,不过,眼前躺在血污脏旧被褥里的十八岁的白命兰,仍旧令人心中怜悯不已。
屋渡厄道:“奇怪。”
“确实奇怪。”祖万杀凑过去,在床边弯下腰盯着气若游丝的白命兰,“她怎么会甘心就这么死了?我了解得很,她事事要强,更不甘短命了。”
床上的白命兰忽然睁开了眼,祖万杀惊得连忙后退两步,又被身后的屋渡厄一把揽过腰退到了更远的地方,三人可见过白命兰的手段,哪怕她要死了,也不得不戒备起来。
白命兰眼神直勾勾看着屋顶,口中忽然念念有词,说出了一串听不懂的怪声,祖万杀与屋渡厄都识得一些梵文,脑中瞬间浮现出一段请神词。
“十方大道,汉河无像,皆退避,三界众生,唯信天浊,恭请梵音渺渺大真相天地之神……”
祖万杀一个激灵,反手箍住屋渡厄的腰,另一手提起屋青青,脚下踏地,立刻出了屋内,在院子中立起了一道灵璧。
她脸色沉下来,像是突然被逼到绝境的豹子般目光迅速扫视各个方面,查看风吹草动。
屋青青被拽得衣领子勒紧,哇哇道:“你干嘛啊!杀鬼啊?”
屋渡厄一手捂住她的嘴,对她道:“小心些!”
“小心什么?”屋青青茫然看着一惊一乍的两人,才察觉出四周的环境变了。
夜色之中似乎出现了某种极其浓稠的黑暗,有了意识般,朝着她们面前这座小茅草里涌动,除了黑暗,她们只能感受到一阵轻飘飘、非常虚无的注视。
屋渡厄立即抽出了玄剑,看着四周浓郁的黑暗道:“这白命兰真是不知死活,请哪个神不好,她请毕方来!”
祖万杀一针见血道:“不知道白命兰是从哪里学的邪术,背后一定有人在暗算。”
白命兰显然早就知道了如何请毕方神将的请神词,也清楚这毕方不是什么善意的存在,从未用过,如今走到生死绝路,才不得不请出毕方,意图自救。
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了毕方的邪术,这术法反噬多年无比强劲,似乎只要她天赋够强达到了某个门槛,就算上了套,最终必然会走到请毕方降神救命的程度。
黑暗变得更加浓郁,天空星子的一切光亮都被这阵注视湮灭,在这缥缈虚无的庞大感觉中,三人齐齐抬头看着上空,在她们的识海中,都注意到了茅草屋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一只翩然振翅的飞鸟从旋涡中降下,随着盘旋,渐渐靠近了这里。
屋渡厄咬紧牙关,将浑身戾气提起,提着玄剑突然踏上,要斩杀这只类似毕方的存在。
“别动手!”
祖万杀突然从侧方扑了上来,将她扑倒在地,压着她持剑的手道:“别杀了,那不是毕方本体,只是个暗面。”
屋青青境界不高,在识海感受到这鸟的瞬间,她的识海就不受控地跟着鸟翅煽动,被挥散起来的神志又消失在了虚无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发愣。
祖万杀这边摁住屋渡厄,又赶紧去切断屋青青的识海,将她识海封闭起来。
封闭识海的后果是她完全感受不到院子里发生的气场变化了,只觉得月色重新亮了起来,祖万杀和屋渡厄的脸色都很差,最后眼珠一翻,昏了过去。
屋渡厄看着空中盘旋的黑色毕方,不甘心道:“能杀一个是一个!也许这就是毕方藏在镜中的分灵。”
祖万杀和毕方交手最多,立即道:“如果这真是分灵,我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是个暗面,相当于灵魂中无数个可有可无的灰暗念头,其实对毕方用处不大,但是救一个向自己祈求的白命兰,让她变成自己的法纳却足够了。”
“……”屋渡厄知道毕方难对付,但没想到竟然这么狡猾,“连害白命兰做法纳都是空本买卖?这老东西真够难缠的!”
祖万杀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道:“……是,所以现在杀了这暗面,也只是害死了白命兰而已。渡厄,我们不能如了毕方的愿。”
屋渡厄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一直以来都担心着祖万杀境遇和毕方复活后的报复,眼前忽然冒出来一个鲜有能伤害到毕方的时机,却是一个幌子,这种无法发泄的烦闷让她找不出对策。
她坐在地上,玄剑从她手中散去,垂着头问:“我真的帮不上你,是吗?”
祖万杀蹲下手搭在她双肩,让她看着自己,柔声道:“帮得上,我不是告诉你办法了吗?”
随着她温柔的声音,天空中那只盘旋观望的毕方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翅膀收拢,身体如同一只朝下发出的箭,刺入了茅草屋中的白命兰心口中。
屋渡厄眼眸微微颤栗,祖万杀回头看去。
茅草屋内风平浪静,从幼年一直对抗着反噬的白命兰,十八岁将死之夜,最终踏入了毕方的圈套,成为了毕方的法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