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为祖万杀不断地隐瞒感到愤怒,也为自己不能跟近一步的责任觉得由衷的无力感。
良久她抬手看着自己的手心,刚才她抚摸着祖万杀发丝时,那种亮而丝滑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手里。她攥紧手抵着额头,缓缓蹲下。
她知道祖万杀有多孤独,表面热切的瘟苦神已经可见一斑,恐怕出了事,真的只有当年反目的白命兰算一个助力,自己原本也可以帮到她,而且比瘟苦神真心,比白命兰更无后顾之忧,可偏偏她和祖万杀都清楚自己无法放下鬼王一脉。
她原本还暗心抱怨,为什么祖万杀牵扯的麻烦都是上界的问题,都是她不能去明面对立的人物,如果不是这样,她和祖万杀不需要迂回和旁敲侧击,就像她之前提的,她们可以一起面对,但刚才她听到的对话让她明白了。
如果祖万杀和白命兰,道玄三人是毕方的三毒,那祖万杀主动杀毕方抢天命就说得通了。
不是她主动惹麻烦,是她必须如此才能自保性命。
修道之人,飞升之路,清业障斩三毒。毕方这么高境的存在会跑到人间收徒,恐怕最初就是想转出自己的三毒。
他们三个在还没飞升,甚至还没筑基的懵懂年纪,就已经被毕方算计在了飞升之路必然要牺牲的计划里。
也难怪这些年来祖万杀对白命兰的态度一直暧昧不定,暗中还会联手。
祖万杀绝对是被套住了,一个圈套早就出现了。
从那张诉状开始。
诉状一出,她被吸引赶去游边地狱,她原本也不打算真的能杀了祖万杀,但是诉状让她有了找祖万杀麻烦的必然契机。
祖极、心魔和救苦天书,这都是暗中拽着祖万杀的线。
自己因为当年丢失的五行才一步步参与进来,但是五行是白命兰在谋划,她想用来炼化自己手里的天命……
想到这里,屋渡厄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看着昏暗的四周,目光却十分清明。
她明白祖万杀为什么说白命兰的目的不简单了。
白命兰如果只是想要自己的五行,没必要在窈窕乡内把祖万杀牵扯进来,况且她也不能控制祖万杀一定会落进窈窕乡。
那么,按照白命兰掌握的信息和立场,不希望也不可能预料到祖万杀出现在窈窕乡。
可是她却早就让胡玉仙四十年前等在那里给救苦天书!
这个行为和她的立场、她的处境完全不符合!
“也就是说,四十年前道玄告诉了白命兰金行的下落后,白命兰转头就让胡玉仙去等祖万杀了。”屋渡厄后知后觉,几乎为这师姐弟三人的诡异默契悚然,“难怪……”
难怪祖万杀说白命兰喜欢绕圈子,只是这也太绕了!离谱的是祖万杀竟然真的懂了白命兰的意思,并迅速怀疑这本被送来的天书之中,还有隐藏线索。
难怪她当时说祖万杀在天书里找线索是臆想,祖万杀只是笑她,也不争辩。
如此回看,她确实反应太慢了。
白命兰四十年前的准备就在故意引起祖万杀的注意,表面却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态度。
她此前一直以为白命兰才是暗中筹谋的人,现在来看,白命兰也只是棋盘上言不由衷的一个。
祖万杀杀了毕方,却从没获得过解脱和平静,逆反上界的白命兰,也言不由衷,道玄放出五行至今躲躲藏藏。
屋渡厄直觉下棋的人不只是毕方。否则祖万杀和白命兰完全可以直接联手反杀毕方。
白命兰明显知道的比祖万杀还多,她极有可能知道除了毕方的另一方存在,所以才什么都不和祖万杀讲,还直言祖万杀只会找毕方送死。
背后这只手,连嚣张至此的白命兰也不能明面上反抗吗?
她想到祖万杀说天界有人在护着道玄……屋渡厄感觉脑袋都有点炸了。
自己和祖万杀一起经历这些事,却完全没有发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现在才后知后觉。
这一切太巧合了,屋渡厄圆不上这一圈逻辑,但是可以肯定接下来祖万杀和白命兰的关系不会再是敌对关系了,而且会随着毕方的复活,越来越有所缓和。
屋渡厄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也不知道毕方会以什么契机复活,她甚至不知道祖万杀急忙忙躲着她跑走,是想做什么事情,自己明明都说了自己可以陪她一起面对,不知道她在犟什么。
屋渡厄垂头长呼出一口气,有些颓丧。
她能为祖万杀让步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她做什么事情还需要瞒着自己?连当初得知她杀了毕方自己都没指责什么,现在倒躲躲藏藏的。
“除了屋家,我有什么不能为你做的呢。”屋渡厄脸埋在双膝中,一次次被祖万杀隐瞒甩开的感觉在想通这所有事后,有种前所未有的空荡。
祖万杀明明就没人可以相信,走到这一步,还是不肯和自己站在一起。
屋渡厄借着夜间的静谧逐渐冷静下来,让心中酸涩的思绪平复下去,起身准备进入念苍山深处,等待狗尾巴来此寻找法纳。
但今晚得知的消息太多了,她总忍不住去猜测祖万杀如何扭转眼下的局面,才能真的暂时安然无恙。
白命兰,道玄,祖极,一方又一方的人从她脑海中闪过。
忽然,她脸上的表情空白,惊愕自己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却下意识确定了祖万杀的下一步:“坏了,她去找傅清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