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万杀抹掉了脸上挂着的泪,再开口语气稀松平常,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呀?”
如今的屋渡厄对她耐心实在有限,说话只挑重点,上来就语气冷淡地开门见山了:
“刚才春神已经告诉了我你的具体位置,窈窕乡好找,但是你掉到了三年前了。这一点不好办。你有没有回到过去的办法?”
祖万杀老实道:“有两种,但是第一种算了,不可能的,第二种就是像我一样从上界往下跳,穿过乱流层的时候趁机回到过去,但这一点要看运气,很难撞到相近的时间节点。”
“你那边的事情现在谁知道?”屋渡厄对手下的鬼主非常关心,明知道闯了祸却还是想着先压下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几年地府太忙,屋渡厄一时半会找不到更好的鬼主人选,不得不爱才如命。
祖万杀想了想道:“还有一个散修青年,但是我已经把他送下山了,你如果不放心回头可以问问屋络奈,她认识的。”
“啧,行吧。”屋渡厄那边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她行动非常快,说走就已经准备出门,临走前留了一句嘱咐:“我现在先去上界找紫金仙子问一问如定果的人间记载,有备无患,然后就跳下去找你。可能落地不准,你最好活得久一点。”
“放心——”
祖万杀的话还没说完,屋渡厄就已经把灵信粗暴的切断了,留她的话卡在了半路。
她叹了口气,自顾自把话低声补齐:“我会活很久的。”
虽然来了一个帮手就好过没有,但来的人是屋渡厄,这让祖万杀心情十分复杂,高兴,又不太高兴——毕竟坏因这东西一旦滋生起来,因果乱作一团,不讲道理,谁也摸不准规律,她其实也不想屋渡厄来冒险。
但事情赶巧了。
这件事屋渡厄一定会亲自过来解决的,因为这本就是幽都城的职责所在。
祖万杀忽然品出来一点不劲儿,眉毛一皱,自问道:“这件事真的会有这么巧?”
她就这么巧重伤掉在了窈窕乡,遇到了傅贞,又正好牵扯到了屋渡厄?
祖万杀不免有些警惕起来,但傅贞已经被她送走,雾中那个身影八成也不是傅贞,此时已经完全无从找人证实这一系列巧合了。
在心里琢磨了一圈,最终还是无奈地把疑心摁下了。
祖万杀打磨盘上站起身跳到地上,转身回去找被女鬼中途打断的寻找守村人一事。
不知道又从这雾里找了多久,东南西北一点方向感都没有的情况下,时间的长短也变得模糊不定,等找到守村人家里的时候,就看院落大敞着,屋门都没关。
不过也是,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小贼了。
祖万杀跨过门槛进屋,见守村人躺在板床上呼呼大睡,屋内昏暗,一点月光都难求,模模糊糊之中唯一能看见的就是屋子里的妆奁桌椅——有一个看不清的人影子坐在那里。
黑魆魆的人影低垂着头,听到有人进来,猛地抬头看过来。
祖万杀纹丝不动,等着人影动作。
没想到人影“细细簌簌”从怀中抽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金光点燃后,漆黑的屋子里亮起了昏黄的暖光。
她这才看到人影的上半身——是傅贞。
傅贞冷漠的眉眼在符火的光晕中有些责备地看向她,话音非常清晰:“你刚才跑哪里去了?我本来想找你,但是没追上,你跑得够快的。”
祖万杀心中惊讶了一下,又很快稳定下来,揣着怀疑细细看眼前的人。
四周的黑暗将他完全包裹在了他手中符纸的光火中,按理说本应该将他的脸映衬的分外清晰,然而却不是,似乎是因为光太亮了,他的脸总有种模模糊糊、飘移不定的感觉。
反正大致轮廓看着非常像,眉眼间的冷漠也如出一辙。
“好吧,看来我只能暂时相信这个人是傅贞了。”祖万杀心道。
她打量眼前这个傅贞的过程中,自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妆奁——这可不像是一个成天哭丧的傻男人家里会摆着的物件。
刚才傅贞也是坐在这里,她借坡下驴打破了和傅贞面对面怀疑的沉默,问他:“你刚才看这东西是有什么发现吗?总不会是在梳妆打扮吧?哈哈。”
傅贞一如往常地没有搭理她这个无聊的笑话,而是惜字如金道:“我觉得奇怪,妆奁是女子梳妆所用,不该出现在这里。”
祖万杀走过去端着下巴,看起了妆奁。
显然这妆奁已经很多年没人使用了,妆奁铜镜的镜面锈蚀,整体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除此之外一点损伤都没有,看来守村人虽然生活十分潦倒,对这妆奁倒很爱惜。
祖万杀回忆道:“这傻子有个妹妹,妆奁应该是他妹妹留下的。”
傅贞看着妆奁什么也没说,只是符纸燃尽了就再续上,当上了一盏尽职尽责的油灯。
妆奁有几个抽屉没有上锁,祖万杀坐下一一拉开查看,然而空空如也,别说首饰,就是一把木梳篦都没有。
“看来跟情郎远走高飞的时候什么也没剩下啊~”祖万杀漫不经心地逗笑。
直到抽开最后一个抽屉的时候,里面的东西让两人都怔愣了一下。
最后一个抽屉里很满——一支已经老旧到乌黑的细银簪、一件大红色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