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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窈窕乡多年前还在供奉杀神的村民们还在世的话,就会失望地看到这样朴实无华的一幕:堂堂杀神出山降鬼,竟然是拎着一根木棍在村子里吭哧吭哧奋起直追,先是举报威逼不成,又谈走后门利诱,最终无奈之下,追着女鬼念起了超生咒。
祖万杀心里叹息:“这年头真是不好混了。”
须臾,她心里一喜地发现,女鬼动作真的迟缓了许多。
别管是超生咒真的感化了它的固执,还是千里震江山把它震成了这样,总之祖万杀的盘算有了一点好苗头。
追到后来,祖万杀不惜用了法术缩地成寸,路上、院子里、水井里、屋顶上,各种女鬼出现的地方她都提前一步算到了,围追堵截,好一顿死缠烂打,最后大概女鬼也惊叹与此人狗皮膏药的本事,竟然硬是靠原地打散了自己的魂形,才摆脱了祖万杀。
祖万杀被甩掉后,傻在了原地委屈不已。
她已经如此不要面子了,竟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女鬼未免也太诡异了,从前遇到鬼,只要被她抓住是根本不可能挣脱开的。
看来魁娘娘都没吃了的鬼,是有两把刷子的。
祖万杀呼出一口浊气,仰天喊道:“啊啊啊啊!我要搬救兵了!”
尖刀耸立的群山四壁开始回荡起这句话来,十分洪亮,余音不绝。
祖万杀闭眼抬手,捂住了脸——她气得忘了撤掉千里震江山灵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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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万杀是绝不在小事上吃一丁点亏的性格——这“坏因”干系重大,女鬼跑得又快,她不能一个人闷头傻干。
当即打定主意钻进了路边一间破茅草屋里。
随手扯过一把窗帘布、一柄落了尘的猪油灯,以及正堂供奉的某家祖宗牌位,回身来到了院子里的磨盘上。
将已经看不清什么颜色的脏旧窗帘布铺到磨盘上,猪油灯点上,祖宗牌位翻了个面,祖万杀刻下一排字:
“上界天和宫风调雨顺命道神之春神常慈之神位。”
有了简单的祭坛,再找到一个与想要沟通的神灵能联系上的物件,就可以通过祭坛显圣联系上了。
这原本为了建立人皇君主、王侯将相听候天启的所创之法,但后来神仙下凡办事,需要沟通上界时总跑回天上也很麻烦,最终成了三界中人魔神鬼都会用的一种沟通方式。
春神执掌万木生发,祖万杀随手薅了地上一把枯草,使了个法术,让其重新焕发生机、绿叶挺拔,然后供奉在了祭坛之上。
不出片刻,乌漆嘛黑的牌位一阵清光浮动,重新焕发了新木之色,院子里枯木还生,磨盘上的杂草都开出了几朵粉扑扑的小花。
祖万杀黑着脸把这几朵花拔掉了。
“……”刚进入神位的常慈见此一幕,沉默了一会才道:“宫主大人这是?”
祖万杀冷声问:“你不是说要帮助我疗伤?怎么?说说就完了?”
常慈很无辜地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失踪了。现在天庭诸神都在找你,紫金仙子的天书都要翻烂了。”
祖万杀语气这才好了一些,解释道:“我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穿过了乱流层,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掉到哪里了,但是个麻烦地方,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去元初那里问一问,调两个厉害的神君下来帮我除祟。”
春神那边不止一人,还有其他交谈忙碌的动静,狗尾巴听到她的声音十分激动,嘿嘿凑过来关心问道:“追明神女现在可还好?重伤之下怕是不太方便吧,需不需要小仙前去打个下手?”
这人一开口就是话里话外一张笑脸,祖万杀最后一点不满也完全打消了,也平心静气道:“不用,这里的事情比较麻烦,你那边都有什么人?不要声张,我和常慈单独谈就好。”
狗尾巴立即回答:“宫主放心,我们刚才在追溯您的时间和位置,现在已经找到了,这就离开。”
很快春神那边重归于一片安静。
此刻正在幽都地府之中,一边批着折子,一边堂前陪审亡魂转生的屋渡厄遣散了周边随侍的阴差鬼使们,执笔不写,听着堂下那名战战兢兢一脸茫然疑惑的灵魂身上传出来的声音。
这名亡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窈窕乡死了两百多年了,因为还胎邪术受了惩罚,今天刚还完报应可以转生投胎,堂前审判之际,就听自己身体里发出了古怪的对话声音。
屋渡厄挑了挑眉,反应了过来——祖万杀又干晦气事,把这人的灵位二次翻新,做成了联系春神的祭坛。
她下了一道术法封住了亡灵的五感,让它成了一个真正的传话筒。
然后一边批折子,一边光明正大地旁听了起来。
祖万杀调整好语态,语气变得沉凝严肃,对春神的牌位压低声音道:“我这边遇到麻烦了,恐怕要出‘如定果’,你快和元初找人来帮我。”
常慈沉吟片刻,清澈问道:“如定果是什么?”
“……”
祖万杀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干笑了出来:“我没想到……你就会开花啊?嗯,也算精益求精了吧,一招鲜吃遍天。”
就听那头春神一拍桌子,说不上是猜中的欣喜还是恼怒,在自己仙宫中喊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刽子手一直瞧不起我只会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