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可能涉及女鬼的消息,傅贞非常感兴趣,追问:“你说得再清楚些,这俩个人都是怎么不见的?互相认识吗?性格如何,谁先失踪?”
他一时问得太快,老汉没反应过来,祖万杀在一旁道:“不用急,这法令失效前,够你问到他隔代祖宗的。”
脑子里缓了一阵,老汉才想起来当年的情况,道:“第一个失踪的是傻子家的妹妹,是跟男人跑了。“
“第二个不见的是村东头布坊家的媳妇,新过门的,夫家姓胡,我们都叫她胡苏女。”
“看来离女鬼出现最近的是这个胡家媳妇?”傅贞又问:“她会不会就是一直作祟的女鬼?”
他原本想问出这两个女子与村里人之间的印象如何,没想到村长四只眼睛中竟然流露出一股不舍之情来,言辞非常肯定道:“不会是她。”
“胡苏女性格温良,人也善良,平日里很守妇道,连门都不出啊,而且布坊就是她的家,我们都把她当作家人。”
祖万杀疑惑道:“当家人?这未免夸张了吧。”
她指了指院子里呼呼冒着蒸汽的灶台:“你们其中两位家人还在锅里炖着呢。”
村长哈哈一笑,继续说道:“我们当年的日子不好过,吃口饭都困难,只能种点菜下山去卖,但自从胡苏女来了之后,整个村子都好起来了。”
傅贞喝了两口水,问道:“她有这么大本事?”
“她很会绣花。”
傅贞放下水碗,看向祖万杀,祖万杀的心思却没在这谈话上,她本来就是与傅贞顺路过来看看,此时更愿意看院子里的热闹——摆供桌。
供桌上还系了红绸,似乎今晚有祭祀。
他想到村口摸到的那只踩在自己脖子上的绣花鞋尖,指尖摸索了一下,追问:“绣花这事你仔细说说。”
“那女人来了之后,我们发现她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绣花,绣得非常好,不比县城里的布庄差,她夫家觉得这手艺能挣些钱,就叫她多绣一些,我们带到县城里去卖,然后分我们几个钱。”
“全村都是因为她的绣花才好起来的,县城里的老板很中意她的手艺,再远点的镇上,也能卖得好。”
“但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村长五官略显拥挤的脸上露出十分费解的情绪,“纳了闷了,这人就从村子里跑出去彻底不见了,我们当时发动了全村的人去找都没找到。他们夫妻很恩爱啊,因为这件事,胡家那男人难受了好几天。”
傅贞摸索着碗边,问:“那傻子家的妹妹呢?真的是私奔了?”
“肯定是,我当时都看到了,她和那个油头粉面的贩子勾搭了小半年呢。”老汉提到这一茬,略有几分恼怒。
祖万杀冷不丁插了一句话,问道:“这两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村长笃定道:“没啥关系,一个村东头天天闷在屋子里绣花、守妇道的好媳妇,哪能和一个天天跟男人乱勾搭的狐媚子有来往?”
对村长满口不经意的侮辱,傅贞不自觉反感地皱着眉,脑子里思考这两个四十年前失踪的女人,哪个是女鬼的可能性更大,如果动起手来,是以劝化超度为主,还是应该直接斩杀。
他这趟毕竟是为泥犁山办事,如果出手就杀,毫不渡化,泥犁鬼王那里不好交差。
可这村里情况又确实古怪,已经死了一批修士的情况下,绝不能出轻手,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想和祖万杀商量一下,就发现她正百无聊赖地翘着腿仰头望天,嗓子里发出一股怪动静,嘟囔:“怎么还不下来找我啊,常慈,狗尾巴,渡厄~~~这里的人都好可怕……”
傅贞摁住了心里头的一点嫌弃。虔心讨教问:“这事你怎么看?”
祖万杀闭上了仰天长叹的嘴,微微偏头侧眼看他,带着笑意道:“事已至此,先吃席吧。”
眼下也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先等到开席——不论吃不吃,起码等到天黑见一见女鬼的真容。
有了妇人在一旁监工,贱丫头忙得更加晕头转向,很快就把院子里支满的九张四方桌摆上了餐席。
大家统统落了座,闲言碎语你来我往聊了起来,但都没有动筷,而是在等。
不多时,院落正门突然被人一阵大力推开,门扉哐啷一砸,来人披麻戴孝,进门就嚎啕大哭:
“呜呼哀哉!生起火来!今日宴我!来日烹我!”
念着这首打油诗,披麻戴孝的男人抛手一把白花花纸钱撒开,哭号着闯进院落,坐到了头桌的正位上。
见祖万杀盯着这怪人看,妇人热络地上前解释:“姑娘不要怕,这是村西头的傻子,平日里混吃混喝的,专会哭丧,是我们这里名副其实的守村人呢。”
村长点头道:“是啊,连女鬼都不害他。是守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