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降了一场暴雨。换巫山气温太低,雪飘了两日。
四宗合力启阵,盘山挪动,脚底震的发麻,伴随一阵轰鸣,护山结界开了一处通道。
两边严阵以待,中间一窜队伍缓慢前行,为首弟子捧着一处匣子,上方流光溢彩,让人瞧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守卫严密,防护森严。队伍一点点进入换巫山,眼看就要关闭山口通道。
错过这一次,阳环不知何时重见天日。
赵惊鸿隐在队伍中,只觉得身后杀气袭来。他敏捷侧身躲过,周边弟子被炸的四散开来。匣子飞向空中,一只魔爪伸手抓住,一声惨叫。赵惊鸿一剑剁了他的肩膀,将匣子揽入怀中,闷头直往结界内跑。
昆象年看到剁下的臂膀,那手上焦黑,是阳环灼烧的结果。
心中一急,“拦住他”。
平静的山体间霎时涌出数不清的浓郁雾气,落地凝聚成一具具实体,魔种目标明确,不断靠近赵惊鸿。
赵惊鸿脚步快,一踏十步进了通道口。
四下混乱,周边有宗门弟子大喊,“先关结界!”
昆象年看着逐渐狭小的通道,狠狠攥紧了手掌,控制着出手的欲望。
一道黑衣倏地掠空而上一掌扫去守门弟子,趁人不备冲入结界口。劲风吹的昆象年发丝翻飞,他喉咙一堵,撤退的命令卡在嗓子里。
换巫山内遍天遍地的雪,黑袍飞过头顶。这身熟悉的打扮在眼前掠过,赵惊鸿心头霎时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大喊:“李堂风!”
那人只管脚下赶路未作停留,风雪糊了赵惊鸿的眼,他看不清前路。身后昆象年紧紧追赶,远远望去,那两道身影很快消失成点,再看不见。
身边挤进来的几个属下围绕着他,昆象年那一瞬间想过许多种可能,他脑海诸多信息涌过,最后停在李堂风满怀恨意的面容上。
风像刀子一样割着面颊,太阳又成了天边一个虚幻的白点。
赵惊鸿脚下飞快,喉咙干疼,“李堂风,你停下!”
他声嘶力竭:“你回头看看我!”
“李堂风!”
前方一声崩裂,什么遗留的法器被唤醒,炸的黑袍人影身形一顿,但很快又快速往前移动。
身边怪异音铃传来,赵惊鸿意识模糊,天地旋转。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意识到不太对劲,他当机立断,一掌擦向剑刃,细长的刀口霎时浸了血,掌心狠狠攥了攥,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上。风雪声闯入耳中,脑子渐渐清明。
他稳了稳身形看向来时的路,心下一沉。
一切按照计划,最大的变数已经被他带入换巫山。现在宗门与民间已经开始行动。
妖兽‘昭觉’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昆象年修为不高,不知能不能追的上来。
他深深看一眼黑袍身影离开的方向。他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可他觉得那就是李堂风。
他肩膀松垮下来,像挪走了心头一块重石,冰天雪地,四周危机四伏,他垂下头却募地松笑口气。
这声苦涩的轻笑去了他身上长久的阴霾,眉眼容色在一瞬间活了起来,好似这幅躯壳终于填补了些许灵魂,长出了气力。
白昼平天
昆象年摸索在漫天风雪里,神器给他的位置是阳环所在之地。他在这里走了不知几个时辰,天边的白点一动不动,异常的天象熬的人心浮气躁。
这鬼地方他来过很多次,也在这里丢过很多次命。身边的下属精神萎靡。终于在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后,昆象年骤然爆发,他一把抽出身边人腰间的剑,捅在身后人的胸口。
几人大气不敢出一声,昆象年神经紧绷,此刻状态不稳,一点就着。
错了!错了!
他情急之下太过大意。
现在不该去找阳环,也不该再去找李堂风。
他该找出口!
“掌事,那里有人!”
昆象年手上一顿,抬头看远处风雪中几个模糊的影子。
恍惚缥缈,似远似近。
这荒芜古场,那是什么东西!
天间雪寂寂落下,换巫山危机重重。进入前众人预测过会出现的每一种情况,但唯独牺牲赵惊鸿,成了最保险能将昆象年带入换巫山的法子。
大才陨落固然可惜。但若能阻止这场浩劫,千百年后神坛供奉,泥塑金身,自有千古传诵。
赵惊鸿声名在外,非他不可。
四下时空扭曲,时而白昼,时而黑夜。天边白点轮转,赵惊鸿修长的睫毛结了一层冰晶,他喘着气一步一步吃力的往前踏。昆象年已被诱骗进入换巫山。结界合并,内部无法开启。
外界的魔族军队,自有宗门与民间各国慢慢收网。
现在的换巫山,成了昆象年的囚笼,也是他的囚笼。
前世今生唯他知晓的出口,就是天阎口上方那处阴环砸出的裂口。
他自作弃子,并不打算出去。
进来前,他想利用昭觉,将昆象年杀在这远古战场中。
但现在他走的路,却并不是前往昭觉的路,而是通往天阎口的路。
他想去找李堂风。
他想见见他。
远远看一眼也好。
只要他确定那就是他。
那便好。
他不惜命。
他甘愿赴死。
他有话,想要同他说清楚。
赵惊鸿循着记忆一步一个脚印,雪已然下的很厚,他缓慢往天阎口的方向挪动。
远处一声哨长的鸣叫拉回了他些许神志,四下纷芒一片,他快要迷路了。
鸣叫掀起一层层声浪扩散在整个古战场,赵惊鸿呼出一口雾气警觉的看向天边。